啟程火燒島
縱使因為本身是政治系的學生,在政治學已經學習過關於轉型正義的理論還有各國的現況,但是我對於台灣本身這段需要被記憶、被回復正義的歷史卻沒有真正深切的體會,對於白色恐怖還停留在模糊的印象中。於是我報名了這個營隊,朋友們聽到我說要去綠島參加人權營,都笑笑的說:妳要去坐牢喔? 我只是很無奈的回答:是啦。
搭上前往綠島的船,我揣想當初被送到綠島的新生們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一定不是如今我站在甲板上的愜意吧!看著台灣本島越來越遠,前途又是一片渺茫,那該是怎樣的情緒?我不知道。
一登上綠島,我想起學員手冊最後,陳新吉先生給學員的信,也跟他一樣,對眼前的一片繁榮感到無名的惆悵… …。遊人來來去去,卻沒有一個知道腳下這片土地曾發生怎麼樣的血淚史!
初見長輩
營隊第一天就見到了長輩們,他們的平易近人以及和藹,實在是和常人無異,我無法想像一個人要如何走過這樣巨大的傷痛,最後又以這樣溫和的臉孔來面對世界?
聽故事
這四天下來,聽了好多好多的故事。從長輩們被捕的經過、牢獄中的生活,到出獄之後的見聞… …。故事太多,聽了會忘記,但是當下的感受不會,那是深深烙印在心裡的。
不管是被捕時的無奈(例如張常美奶奶無端被捕時的惶恐,讓人非常不捨)和受到不人道對待時的憤恨以及絕望;或是牢獄生活中的苦中作樂(例如黃廣海前輩,當年在獄方要求新生要向蔣介石祝壽時,偷偷在鞠躬的時後罵他髒話)、及對”活下去”的強烈希冀;抑或是出獄後的打拚、完成夢想(例如黃廣海前輩環遊世界,睡過拿破崙的床、坐過孫中山的椅子、躺過法老王的棺木!)
那些讓人鼻酸的故事,是要我們記起歷史的教訓,讓它不再發生;那些激勵人心的故事,是要我們未來在任何事情上遇到挫折時,都要想到當年長輩們是怎麼撐過來的,我們豈能輕言放棄;那些聽來輕鬆的趣事,也許是要我們無論如何,都要保持樂觀吧!
聽故事,承接歷史,承接責任。
故事未了
在返回台北的自強號列車上,我看著窗外台東的山、雲、以及水田,想著這樣美麗的島嶼,竟有著這樣不堪的過往!拿起鋼筆,我在手札中如此寫道:
“是誰以一枝紅鉛筆,扼殺這島嶼上,千百萬人的青春歲月?是誰給言論上了枷鎖,給思想畫定界線?又是誰,以槍管抵住了自由的咽喉?”
生長在這樣安逸的時代,我不曾聽見腳鐐撞擊地面喀啦喀拉的聲響、不曾被半夜監獄深處傳來的哀嚎聲驚醒、不曾望著被鐵條切割成細長狀的天空,遙想遠方的人… …。我不曾,我們這一個世代的人皆不曾,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可以忘記。
我們沒有權利忘記。
在國家巨靈腳底下,個人是如此的渺小而脆弱… …,而原本應當保護我們的巨靈,卻把拳腳朝內:監視、刑求、勞動改造、思想改造,這該是多大的諷刺!多少人生活在恐懼之中,當噤聲、悲憤、疑懼成為一個時代的共通語言,那該是多大的悲劇!
而這一切都在被淡忘… …。
因為這樣的漠視,真相仍被埋藏,受難著在得道遲來的正義之前已然凋零,當年的加害著卻仍逍遙在外,而見證政府暴行的,則是選擇了遺忘。我想,也該是時候承擔歷史的責任了吧!
我的學生時常一臉不悅的問我,為什麼要學歷史呢?歷史,不都是死人的是嗎?當時的我實在是無言以對,只搪塞一些功利性質的回答。而經過人權營四天的震撼教育之後,此刻的我也許想到了更好的答案:
假如有一天妳走在路上,腳踩進一個窟窿,摔了一大跤,為了不要讓後來經過的人也跟你體驗到一樣的痛苦,妳寫了一張告示:路上有窟窿,請小心!
這就是歷史的 “功用”。
因為犯過錯或是體驗過痛苦,所以要記錄下來,告訴後來的人以前發生過什麼事,以後請小心!反之亦然。所以人類的文明就是這樣才得以延續的,不斷的犯錯以及記錄錯誤,學習教訓並繼續前進。要是沒有歷史,要是我們不學習歷史,那我們就會一直在同樣的地方跌跤,道路前方有什麼,卻永遠也不知道!
高中時的我,學校裡有一尊蔣公銅像,那時我不清楚白色恐怖的事,站在銅像前,我想,能被立像的人必定是偉人,所以蔣中正必定是個了不起的偉人吧!
荒謬啊!這個國家到處立銅像、發行硬幣、甚至蓋了一間諾大的紀念堂,去紀念這個
“偉大”的獨裁者!
我們還能說轉型正義不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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