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28日 星期四

2015年綠島學員心得-徐子涵



聽!你聽到了什麼?
是被埋藏在歷史中的血淚,
還是人群中呼喊正義的嘶吼?

聽!你聽到了什麼?
是在圍牆中等待自由再臨的孤寂,
還是飄逸在恐懼中的白紗?

掩蓋了希望,迷茫了未來。
既美麗又醜陋的島嶼阿!
到底,我們該何去何從?

這是在結業式中我為小組呈現所寫的一小段話。因為政府有意的壓制,讓我們不知道過去的這些悲劇,新生代的我們有很多人要一直上到了高中才會了解到什麼是人權,而在台灣的歷史之中,竟然發生過這樣心碎的歷史時段。我們對於這些知道的太少,而若是我們之中再沒有人去深入瞭解,這些事情就會被我們所遺忘。特別是這次離譜的課綱「微」調,更讓我認為我們下一代的孩子們不會再知道這些真相,變成任統治者宰割的聽話乖寶寶,而前人們用生命及青春所換來的,目前我們所能擁有的一點點自由,將會消失的無影無蹤。那這樣台灣的未來,會走向哪裡?如同我們結業式上說的,我們看不見受難者前輩們當初所受到的苦難,但是我們可以藉由聆聽前輩們訴說的親身故事,去瞭解這些被刻意隱藏的不正義事實。的確,我們很難說出正義到底是什麼,可是我們卻切切實實的知道何謂不正義。

透過探討國家暴力的種類與方式,我們清楚的看到一個手握極大權力的統治者基於他對於人民的恐懼,會露出的醜陋面目。昨天高中生反課綱而闖進教育部,而政府竟然是派出保安大隊來逮捕這些不過才十來歲的學生們。國家暴力,2015的今日竟仍在我們身邊發生,難道這些統治者真如此天真的認為他們的高壓阻止,就能將我們自由的心靈監錮起來嗎?有趣的是我們還真不能否認獨裁政治帶來的相對於民主體制的某些優勢,例如效率等等,但這樣的大政府體制,我們要如何避免它其中的黑暗面?我們要如何保證這樣的政府不會走偏?我們要如何在追求效益的狀況下達成權力的平衡?其實我一直不覺得228或是白色恐怖結束了,這些歷史仍在各方面影響我們的日常生活,只是很多人都已經習慣它的存在,這樣的習慣是很可怕的,我們對於很多不當暴力沒有感覺,甚至拍手叫好大聲歡呼,絲毫沒有意識自己有多麼荒唐可笑。

我是芋頭番薯,但從小接觸外省文化居多,我並不知道228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清楚白色恐怖的真相,家裡也從不會討論政治議題,尤其228、白色恐怖等更是禁忌。不過隨著年紀增長,我開始慢慢了解什麼是人權,而人權對我們又有怎樣的重要性與影響力,我對於很多事的看法漸漸改觀。來到營隊的前幾天,我為了白色恐怖這件事跟家人起了爭執,他們認為這些政治受難者是因為他們做出了一些舉動,讓他們被政府逮捕。不可否認的,的確有許多人是因為他們加入共產黨或是反對政府而被捕,但,加入共產黨、思想左傾、反對政府這些事情可以被當作政府逮捕他們的正當性理由嗎?更遑論被捕之後的刑求、亂審或是其他等等毫無人性的處置,以及像歐陽媽媽這樣無辜被帶走的受害者。這是錯誤的。而當我提出這樣的論點時,我的家人又表示這是時代下的悲歌,是時代造成他們的不幸。當然,我並不以為如此。就像上瑤華老師的課時,一位男生所說的話:人權就是人權,並不能因為時代的不同而被認為是可以忽略的。歷史上發生許許多多違反人權的事件,文字獄、焚書坑儒、納粹大屠殺等等,他們身處的時空環境讓他們不了解人權是什麼,甚至不把他們殘酷對待的對象當人看,但我們會因為如此而認為他們這樣做具有正當性、是一件「對」的事情嗎?不,我們會說他們是錯的,徹徹底底是錯的。

瓊華老師認為因為台灣一直處於被外來政權殖民、壓迫的狀況下,導致我們沒有辦法從我們的歷史脈絡中找到我們自己的認同。剛好在我寫心得的同時,讀到一篇花亦芬教授所寫、歷史柑仔店所刊登的文章「不要把「世界史」扭曲簡化為「外國史」─如何借鏡瑞士和德國的「柔性課綱」,打造適合小國台灣的教育」,文章內提出很多各國的案例及現在他們書寫自己歷史課本的方式,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就是當初加拿大政府把一群原住民孩子強制的送到寄養學校,他們失去了跟部落文化、情感上的連結,他們是誰、來自何方,又要往哪去......,我覺得跟我們的處境相似,關於這些問題我們也同樣無法做出回答。我一直覺得我的生長背景十分獨特,如同我前段所說,我是一個芋頭番薯,但由於我是客家人,我並不會台語,雖然在成長中慢慢學會能聽的懂一點點、會說一點點,但大部分聽到台語,我仍然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對方在說些什麼。當很多人說「台灣人要說台灣話」這樣的口號時,其實我是感到相當不自在的,我生在寶島、長在寶島,我認為自己是一個毫無爭議的台灣人,但這樣的口號卻在打破我的認同與歸屬,讓我感到迷茫、失去方向。或許就是這樣的背景,讓我真的深刻體會瓊華老師所說的,那種茫茫大海中找不到方向的感受,但也同樣如瓊華老師所說,這樣的獨特,才是最為珍貴之處,因為這就是我。

第一次踏上綠島之時,我仍被剛剛海上的大風大浪所折磨著,胃仍陣陣不適,想抓起塑膠袋一次解放。我不禁想起,當時來到綠島的受難者前輩們,不都是坐著比我們還糟的船?海上的風浪也不會比我們小,一路上沒有塑膠袋可以裝嘔吐物,那樣的味道瀰漫整個船艙,想必一定是噁心至極,而這就是綠島的第一個洗禮。島上儘管有海風吹拂,但大大的太陽仍高掛天空,我們才走幾個小時就無法承受了,那要是沒有風呢?或是冬天時,海風襲來冰寒刺骨,生長在舒適環境慣的我真的很難體會那樣的感覺。當陳孟和爺爺帶我們進入牢房的展示場時,裡頭的蠟像就已讓我覺得空間狹小,難有活動的地方,就別說當年的「盛況」了!八卦樓也是如此,雖然我真的很喜歡聽生哥講故事,可是在那裡面連半點風都沒有,當大家都進到房間中,那真的會讓人感覺窒息,只好趕快退到房間外呼吸空氣。最可怕的當然還是獨居室,生哥帶我們走到那裡時要我們自己去看長什麼樣子,他完全不想過去,生哥說過去那裡讓他覺得心裡很不舒服,當我們真的看到時,我完全理解生哥的感覺,光是望著那在大太陽下仍不見天日的黑暗,不需要走進房間就可以感覺我的背脊在發涼。那樣的恐懼,真的不需要什麼特別的事情就能把人折磨至瘋。

長輩們實在有太多太多故事了,一講起來就說不完,這樣多的故事,我真的沒有辦法一一將他們記下來,但我想就算是只有一則故事、被關一天也都是在一個自由社會裡面不該被準許的。我一直覺得一則故事就是一段歷史,而長輩們的故事更該被記錄下來,就只有這樣才能見證當初過份的國家暴力。口述歷史的記錄可不是那樣的容易,透過阿金老師的講述與舉例,讓我對於口述歷史有更深入的了解,不像以前我所以為的,就這樣走到一個人面前,問問他有關他自己的生命歷程,而是需要很多事前準備跟規劃的。漢娜設計的海報上有非常多大大小小的耳朵,代表著聆聽。我們聆聽著長輩們的故事,別人再聆聽我們講述他們的故事,藉由我們的口,把這些故事一遍遍的傳遞下去,讓更多人知道事實的真相,認識人權、認識正義。從228開始,從禁忌開始,從恐懼開始,當我們勇於面對昨日的錯誤與血淚,明日的我們會更無懼更自由。

綠島真的很美很美,不只是外在上的美,也是內在中的美。她美在那蔚藍海水、群星閃爍,美在那受盡苦痛後,仍綻放光芒的生命。綠島也同時很醜很醜,醜在那毫無情緒的圍牆與牢房,醜在那閉緊心靈的自由。我們該何去何從?這問題其實在簡單不過了,去追尋更自由美麗的台灣,追從正義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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