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30日 星期六

2016年綠島學員心得-朱耿佑


  一些自綠島而歸的雜緒
之一:序
幾個月前,在看過轉型正義階段報告書與台灣史二的課程後,一個無事的下午,我來到景美人權園區,在那裡,政治受難者的刑期與姓名,被刻在一個個突出的石製名牌上,延展了一整面大牆,最令我感到沮喪與恐怖的,不是受難者的姓名,而是那些「羈押」、「死刑」等,在課堂上如此熟悉的法律用語,此刻卻成了怵目驚心的利刃。
陷入沉重而絕望的自我懷疑,原來法律可以被如此殘忍的應用嗎?對威權時代的人們而言,法律意味著什麼?在背負這段殘暴歷史的台灣,我的所學用曾有什麼樣的過去?對台灣人犯下了如何的傷害?
從輾轉得知綠島人權營的消息,一直到前往綠島的船上,我始終沒有放下這些沉痛的疑問。
之二:看不見星空的長夜
當年的政治受難者前輩,在營隊中與年輕學員們對談,從他們的口中,述說一個個苦難的生命故事。
從長輩蔡さん蔡寬裕先生的口中,聽見當時完整的軍事審判過程,從偵訊、起訴、言詞辯論到判決與法條適用,被告辯護人與檢方如何在證據掌握不對等實情,算是很大程度的瞭解了威權時代的法律運作。但有更多情況,政治犯沒有辯護人,沒有出庭辯論的機會,只憑刑求後的自白書,即遭判決與監禁。
在長輩生哥陳欽生的導覽下,參訪當年的監獄綠洲山莊,夏日毒辣的太陽在綠島猖狂的肆虐,監獄內部更是悶熱而令人感到窒息,完全無法想像,政治犯們因國家暴力的陷構,在如此惡劣的環境被監禁10年、15年甚至更久,生存,需要何等的意志。
生哥在獄中,總唱著"母親你在何方",思念馬來西亞的母親,也提醒自己,要堅強的活下去,據說許多政治犯也在獄中唱著歌,在孤獨、黑暗、與崩潰的邊緣,藉由歌聲證明自己的存在,並一再向自己述說,活下去,活下去......
綠島有著或許全台灣最美麗的星空,監禁在此的受難者們,卻在一個個看不見星光的長夜裡,與絕望拔河。
之三:運動者們
自高一的人社營後,再度遇見一群實際參與社運與倡議的同學們,聽聞許多運動的實際運作與內部爭議,其中在與實際參與課綱審查委員會的高中學弟妹勁嘉與怡璇的聊天過程中,也更清楚的瞭解了高中生視角下的課綱爭議與學生內部的折衝及困境。
或許就如胡淑雯老師在聊天中提及,生命中總有一本書會對你造成啟蒙並影響你往後的人生,很可惜的,造就我對政治及社會運動的重要啟蒙書,不是見樹又見林、不是平凡的邪惡,不是馬克斯也不是黑格爾,而是川本三郎寫的《我愛過的那個年代》與村上春樹。
因為如此,高中時代總會自然的把社運的激情放置於日本六零年代的學生運動,並被兩位作者或絕望、或嘲諷的口氣感染,進而對所有運動缺乏參與的勇氣,對其結果與發展亦總是沉浸在悲觀的氛圍裡看待,從高中到大學法律系,從反旺中到318,看待社運的眼鏡總是以憂鬱的藍色為基調。
我總羨慕著,運動者們或熾熱的眼光、或不甘心不被理解或在身陷其中受傷而留下的憤慨淚水,我雖強烈的認同其間的理念,卻總是怯懦的,無法如他們一般在運動中燃燒自己,發出光與熱也好、灼傷而感到痛苦也好,全心全力的為信仰奉獻自己,死而無憾。
之四:在虛構與現實之間關於那些小說
營隊前在參考書單中看見胡淑雯老師的長篇小說《太陽的血是黑的》,找來翻後便深深的被吸引,兩天就一口氣翻完,這次也有幸向淑雯老師請教對當中一些情節的看法與表達共鳴,能與作者討論其作品的機會,實屬相當難得。
在ㄌㄌ的推薦下找了《永別書》與《廢墟台灣》,才發現《廢墟台灣》的作者正是宋澤萊先生,自大一在國文課後翻了其著作《血色蝙蝠降臨的城市》後,就特別喜歡其魔幻寫實的風格,有幸在受推薦下,更了解宋澤萊的其他作品,十分慶幸。
之五:返航
在前往港口的路上,ㄌㄌ問我,有沒有找到來這裡想找到的答案?
我想,遠比我所想的收穫更多。
那些在冰冷的判決被後,一個個真實的生命故事,無論是歐陽媽媽在少女時代無端入獄的驚恐與害怕、蔡さん在泰源事件中的歷史見證、亦或是生哥在獄中對異國故鄉的鄉愁與思念,他們的故事,不在定罪的判決上、不在歷史課本"白色恐怖"的章節上、也不在許多台灣人的心中。
願我能永遠記得這些悲愴的記憶與故事,而永不遺忘在台灣的歷史裡,曾有如此殘忍而令人心痛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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