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19日 星期四

長輩魏德全

長輩蘇友鵬

長輩蔡金鑑

長輩王文清

長輩Lake

長輩邱鳳林

黃楚翔


人權營心得
參加這個營隊後,「人權」不再只是常見於報章雜誌政治、社會版面的一個名詞,可以隨口呼出、三不五時喊喊的口號。每每提起這個詞時,多了分肅穆和謹慎。因為現在我知道,這個詞的背後,是多少真實的、平常也許就默默不坐聲經過我們身邊的長輩,或是活在許多人的心目中的長輩,他們用生命、青春、血汗換來的甜美果實。也在參加這個營隊的時候,才能體會到「人權鬥士」背後多少的辛酸血淚,當這些倖存者就在我眼前講述這些曾經發生的事的時候,除了感動、不捨與感謝外,更知道應該珍惜身邊擁有的一切,自由與人權。

印象最深刻的是跟一個六零年代受難長輩的交談。那時我問他:「伯伯你有想過,如果人生重來一次你還會做相同的事(參與人權運動被關)嗎?」那位長輩用很和緩,沒有任何熱血激動、但堅定語氣說:「會的,因為我覺得這件事是對的,所以不管怎麼樣,我就是該去做。」當下我真的深深被這種為理想的堅定感動。一個人在受到這麼多苦難,還能有這樣對理念的執著與堅持,這樣的生命力量與願景真的令人又敬佩又感動,然後不禁想要問自己的生命中可曾出現過這樣一個堅定的理想,讓自己願意付出一切?

邱淑惠


二零零九人權之路青年體驗營 心得

我被歷史烙印了,深達我心。

在家中整理研習營的筆記,心中有著無限感慨,遲疑許久,仍然在鍵盤下敲打不出任何字眼,彷彿沒有我想選的字,空白無知的我被灌入強性的藥,痛苦、難受、憤慨的情緒過去,跟從長輩口中的文字進入情境,竟也就慢慢的學習著寬容與釋懷,即使現在依然心中覺得有些茫然,但我清楚那段歷史已填滿於心;我承認我愛哭,我在這四天三夜中的營隊不知哭了幾回,「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一直是我在心中隱藏的悲憤心情,一開始的課程,看白色見證的影片我就哭了,還有好多好多的時候也是,當長輩們不論是激動的情緒還是謙容幽默的話語,我在心中好想抱抱他們。

事實上我很欣賞長輩們陽光般的話語,但這就像是一個未曾痊癒的傷口,講出來我想心中還是會痛的吧,畢竟這是段黑暗的歲月,我曾經在人際關係上出過問題,我似乎好像也懂這種心情,只是對長輩們所造成的傷害,遠大於我所受挫折給我的傷害,想到這裡又不禁心疼了!但我想不斷的說出來,對心情上來講也是一種釋懷吧!在營隊這幾天,我恨我的表達能力不夠好,我的思想不夠成熟,同時我也好想問許多問題,但我不知道該問些什麼或從哪邊下手,想知道得更多,但又問不出話來,頭腦是空白一片,只能在原地呆呆的待著,只想聽到、聽到、還是聽到更多的訊息從長輩口中透露,下次我一定要改善這種情況,因為我想知道得更多!

從營隊回來,同學與朋友們都問:「營隊好玩嗎?」,我回答是有關認識白色恐怖的營隊,這才發現我身邊所認識的大家也跟我一樣,對這塊歷史模糊不清,這跟歷史課本上說得實在差太多,我一一的說出我在營隊中看到的、聽到的、體驗到的感受與朋友分享,白色恐怖經歷哪些可怕的事情?多麼的令人心酸?在牢房是怎樣的情況?許多朋友也為之震憾,面對這段歷史,我不再流淚,我選擇擦乾眼淚並堅強,記取歷史的意涵,「不哭,不笑,只是理解。」我想要告訴更多的大家這件事情,更想更清楚與明白解惑,很高興我參加了這次營隊,找回這段歷史,我也很高興我可能有機會可以幫忙訪談,為這段黯色的歷史,找回它所擁有的意義。不再埋沒。

  你流的血照亮著路,指引我們向前走。

  你流的血照亮著路,我們繼續向前走。

游惟喬


2009人權之路青年體驗營心得

其實我亦有報名並入選去年暑假的人權青年體驗營,但因為當時同時報名了政大的人權歷史工作坊,再經過抉擇之後於是先行參加了後者。工作坊的收穫亦是良多,但那是比較偏向學術研討的一種形式討論;和此次人權青年體驗營所給我的感受相當不同。今年的寒假又有幸能再次入選這次的人權營,除了緣分亦是感激,只是此次的地點並不如前兩次在綠島般,而是在我們“熟悉”的台北。於是便帶著一顆期待與學習的心,全程參與了這整整四天緊湊又充實的行程。

體驗營裡有著許多特別形式的活動,都是我從未參與過的,在一般生活裡可能不太有機會遇到這些長輩,並且來到這些曾經有過一段歷史的地方。由於一年級是就讀台灣文學系,所以當時由於課堂學習的要求,已看過兩三本關於台灣過去歷史的口述訪談著作。但也僅止於在書裡和前輩們的對談,我也一直都希望能有機會再更深入了解些,總覺得自己只知道片面的部分資訊而已。此次聽了更多個別長輩們自己的親生經歷,這真的是一個很珍貴且難忘的回憶。因為我又多了解了一些,又將過去這段自己不甚熟悉的歷史拼湊的更完整了些。其中,我很認同一位長輩提到,就算以前的加害者出現到他的面前,他也不會和他計較了。也許我的朋友會問,為什麼我們還要去了解這些過去的事?難道要把加害者抓來審判嗎?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這是一種對於過去歷史事實的追溯以及釐清,不能就這麼任意的讓統治者將這段歷史抹白,甚至是扭曲,亦或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所以我們只希望能還原一個過去歷史的真相,從這些錯誤裡學習。

整個體驗營我最印象深刻的就是前往六張犁公墓獻花時,若沒有這次體驗營的帶領,我完全不知道在看似繁華的大台北都市裡,還有這麼一個曾經被世人所遺忘多年的角落。當聽著長輩唱著千風之歌,看著土地上立著一個個簡單又樸素的墓碑,還有站著一個個年輕臉龐的學員們,這確是一種跨越時空和距離的交流,深刻的感受不言而喻。我現在還無法確切說出自己未來想走哪條路,無論是實務或是學術,我都將把這些感受深深記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存有那天的這份感動,保留當年的這份良心與良知,才能不愧這些過去犧牲的前輩們。在此也真的很感謝能和一些教授們有對談互動,讓我對於目前人生走向的困惑,頓時明朗了不少。其實不管最後是走哪條路,都是自己的選擇,只要認真的去實踐,並且「活在當下」,我相信一切就沒什麼好後悔的了。

我相信一屆又一屆的青年體驗營,多多少少都會在每位的學員及工作人員心裡種下許多種子。也許有些種子並不會發芽,但一定有些種子會漸漸地茁壯長大。有時候會覺得自己的力量實在太渺小太薄弱,殊不知,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要繼續堅持自己認為該做的事,也要相信自己將來必能在這條路上遇到一同打拼的夥伴。如此便能逐步累積這些小影響,總有一天必會有改變的契機出現。

最後,在此由衷的感謝籌備以及執行這個體驗營的所有夥伴們,這些付出的努力就是一種身為人活著的價值,一種人生意義的展現,也希望自己將來有機會能加入各位的行列。

王君豪


很難說那時究竟是抱著什麼心態參加這個營隊,除了對那震盪的幾天人權受侵害事件感到憤怒而引起了繼續追究人權議題的興趣,在遞出報名表的那個晚上,更多的複雜心情滲合了懷疑、好奇、不安以及終於跨出電腦螢幕前半公尺的自我感覺良好的興奮。我說,我想真真切切地看見這個社會,在這個表象世界之下隱藏了什麼樣的過往以及社會集體經驗,又揉合了哪些和哪些有形無形的力量。我說,想了解台灣社會不能不先了解它的過去,一個穩定前進的社會不能沒有歷史。我說我心中對於我生我長,我想像的情感的共同體、兩千三百萬人口三萬六千平方公里那一份想了解的渴切。
在最後時限內看著報名表格被送出,人權兩個字在我的凝望下漸漸像烙鐵般發紅發亮。

* * *

窗外有陽光。那天下午整個台北城籠罩在和煦的太陽之下,有些慵懶。巴士緩緩梭巡在在台北街道間,透著大片玻璃,外頭的一景一物是如此亮麗,讓人想嘆息感謝這一切平靜與美好。然而早上的六張犁及義光教會卻又是那樣的灰暗沉重,導致眼前的光亮彷彿只是偽裝掩埋血腥過去的外衣假象。在這天的新舊時空反覆交替之下,我陷入一些恍惚,隱隱約約感覺到不能回頭了。就好像在寂靜中注意到幾丁細小的聲響,並不明顯或許早己存在那裡,然而一但注意到它後,就毫無辦法地從此受這聲響干擾啃嚙。
沒辦法抽身離開了,在知道這城市、這片土地下埋藏了多少血淚痛苦後,已經無法再心滿意足浸沐在外頭陽光燦爛之下了。在知道還有那些人仍處在時代留給他們的痛苦之中,就無法再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自適自得的生活了。因為知道這些苦痛和不公義有待我們努力,而更尤其我知道我能為他們做些什麼,所以似乎再耽溺於一絲自身的幸福都是罪惡。
人生苦短,能過一個平靜自適的生活是何其不易,為什麼非要把這些責任道義一股腦攬在自己身上呢?然而歷史的承擔如此沉重,那質問的目光又是如此嚴厲不容迴避,真能再笑著瀟灑地漫不經意地遊歷人生嗎?
心情沉重,我問坐在旁邊的邑軒,「做這樣的工作,難道不會覺得責任很重,壓力很大嗎?」
「不會呀!」邑軒肯定地回答,「因為我知道我是在做我自己該做的事、想做的事,所以不會想那麼多。」沒有想那麼多幾乎是他的口頭禪。
該做而想做的事,我思考了一下,所以邑軒可以沒有猶豫。但如果面對的是不得不做的事呢?強迫中獎似地讓自己背負起自己一點也不想要的神聖十字架,那豈不是愚蠢又可笑?然而真要事不干己雲淡風輕又如何能辦到呢?

* * *

怎麼樣也沒想過,自己竟然會那樣泣不成聲,抽抽噎噎一句話掙扎著講不完全,更沒想過居然會是在爸媽面前。
人權營結束後的當晚,我和爸媽坐在客廳裡聊這幾天的行程。從最開始五十年代白色恐怖開始說起,說到實際參觀當時景美軍法看守所遺址的經過,說到政治受難者對一生被毀,雖然事隔數十年仍難平復的憤恨。話題慢慢進展至發生林宅血案的而後改建的義光教會。我努力在回憶裡還原那時田秋菫女士講的一字一句,那時的氣氛和她當時的情緒。
她說,當她吃驚地發現奐均重傷倒臥在地,她一面緊急報警,一面不斷喊著奐均的名字,並且刻意用重重的腳步聲告訴奐均她人就在附近,並沒有走開。對於另外兩個雙胞胎,那時她有極不祥的預感。但至少要保全一個,她是這樣想的,在林義雄回家時至少要有一個小孩能迎接他叫他爸爸。於是從報警到送醫她一步也不敢離開奐均身邊。結果卻成為她這輩子最大的懊悔。
雙胞胎在地下室被發現,死因是失血過多。她說,她無法原諒自己,或許雙胞胎在地下室裡垂危時還聽見她重重的腳步聲,或許還聽到她報警和呼喊奐均的名字,還等著她們的田阿姨會來救她們……但她卻沒有下去。
我努力想告訴爸媽,她說那扇地下室的門從此就在她心底,每次猶豫不決時就會看到那扇門,然後就會想起自己該做的事。我很努力地想告訴爸媽,她心底的那扇門我也看到了,而且我還掉了眼淚。但我失敗了,因為在講到雙胞胎時我早已哽噎,強硬著想把話講完換來的就是淚水再也止抑不住,然後是抽抽噎噎、斷斷續續的話聲,以及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大口大口粗重的呼吸。
沒有想過自己還會再度哭泣。原以為我一貫的冷靜和淡漠,以及或有意或無意養成的漫不在乎的態度,哭泣早已成為歷史。但沒有想到這樣的情緒卻完全無法控制, 就好像田秋菫女士把她自己的親身經歷複製一份到我們身上似的。從她講完的瞬間起,那一扇門,鐵鑄的、沉重又封閉的,雖然與它的真實形貌不同,就從此住進我的心底了。


* * *

在鍵入這篇文章的今天,是二二八。我獨自一個人在實驗室敲打鍵盤。許多心情就像水底的氣泡般一個一個浮出來,熱情、憤怒、不解、無奈、迷惘,還有那激盪、無以名狀卻讓我忍不住淚水的激動情緒。即使到了今天再回憶起那段故事,我仍免不了邊打字邊擦眼淚。
人權營給我們什麼,我想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完,也不是那麼容易能清楚分辨,但很多的心情隨著當下的珍貴畫面早已存放在腦中,反覆提取,一次比一次更鮮明。
在那特別的幾天裡,在同一個時空下,我們相會並碰撞,然後各自別離。

胡文馨


在整個營隊中讓我最動容的部分在於老先生顫抖著說:「正因為我們是不幸的,所以我希望你們是幸福的。」

我曾經認為,歷史是沒有用的,我們應該看向未來,因為只有未來才是我們可以把握的。

但是我聽到了前輩這樣說後,我漸漸明白歷史的價值在哪裡。歷史告訴了我們,我們是誰?我們該往哪個方向走去?在橫的社會中,因為面臨生存的競爭,所以人和人之間鬥爭、冷漠,但是在於縱的世代交棒時,往往人際又變得仁慈。大家都希望自己的下一代能更免於恐懼,更免於生存威脅,於是上代以歷史傳承下代,期望下代聽了歷史而走出對的方向。

在朱立熙教授給我們的有聲書「看韓國如何清算國家暴力」中,他也不斷的提到:我們清算過去,不是為了報復,而是為了我們的下一代。

我覺得歷史是先人給予我們最好的禮物。即使有一部分人認為人在歷史中根本完全無法學到教訓,我卻不如此認為。我覺得之所以會造成人無從學習的原因,是因為歷史過度於單一化,而單靠片面之詞的歷史,並無以幫助後人重建歷史真相,另外我認為除了不完整的史實之外,缺乏多元性的歷史解釋,也造成過去的歷史僵死,而無法化身為師,反倒成為當權者的工具和人民在面臨不滿時聊以自慰的解釋說詞。

「為了我們的下一代」,這是我希望能夠參與訪談計畫的主要動力,我希望能夠接近長輩,並盡一己之力幫助他們達成「希望你們是幸福的」的願望。

丁千光


2009人權體驗營心得

記得當初填人權營報名表時,有一欄要我們寫我們心目中對「白色恐怖」的認識。已經不記得自己寫什麼了,不過我想在這裡寫寫看參加了營隊之後的想法。

Michael大哥說,他回想自己年輕時愛聽的音樂,幾乎沒有臺灣本地的作品。而我身為七年級草莓族,國一時讀了第一版的「認識臺灣」,回想臺灣的歷史,也以為臺灣過去的五十年是空白、沉默、一元的。過去那半個世紀,台灣人同心協力在窮困中奮鬥,拚經濟、看棒球,呈現一片和樂繁榮的景象,好像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在政治、思想、文學、藝術等領域多元的樣貌,在歷史中被系統性的抹除,這是「白色」。我的父母有強烈的本土意識與明確的政治認同,即使如此他們仍然不停的告誡小孩「囡仔人有耳無嘴」,千萬不要同朋友談論政治的事情,不要相信身邊的任何朋友,不要相信媒體,不要相信老師,參加這次的營隊也讓我的父母非常掛心。當學生對於公共議題感到興趣並發表意見,學校的老師們卻說「你們好好讀書就好了,不要管政治」。即使已經解嚴多年,大人們心中仍然有個小警總。失去對人的信任,對別人的苦難感到冷漠,甚至對失去對正義可能實現的盼望,這是「恐怖」。

因此能夠參加這次的人權體驗營,我心中充滿感激。在短短的四天當中,能夠把我們從過去十幾年教育的洗腦中喚醒,重新認識我們的長輩,透過聆聽、參訪和簡短的課程,逐漸開始摸索那個特殊年代的樣貌,理解長輩們對這塊土地所懷抱的不同的理想和奮鬥的歷程,瞭解人權受到國家暴力迫害的後果,看見在苦難之中的人性和尊嚴,想像正義終有實現的可能。這五件事情每一樣對我而言都是意義非凡。特別是營隊中願意和我們分享人生經驗的長輩,如此勇敢而有尊嚴地見證歷史,並和我們討論許多對人生、對時局豐富縝密的思考,這些對我來說都是非常珍貴的經驗。我想這個營隊對我來說是一個起點,讓我與這塊土地產生更親密的關係,並能夠在更多的認識之後,對臺灣的未來有更深的思考。

記得參觀蔡瑞月舞蹈社時,看到紀錄片中,蔡瑞月老師在一生投注心血的舞蹈社被火焚燒殆盡之後,她仍然要跳舞。回家之後我讀《白色見證》張金爵女士的描述,說曾在綠島看過蔡老師的舞,很大、很漂亮。有很多人都說看了蔡老師的舞之後,又能重新獲得快樂和勇氣。我又想起來營隊見證的長輩們,即使經過數十年的迫害和監視,過著比一般人更辛苦的人生,有的長輩在述說自己的經驗時仍然激動地顫抖著,卻仍能在他們身上看到對美、正義與尊嚴的追求。我爸常說臺灣人就像壓不扁的玫瑰,大概就像這樣吧。

李涵茹


2009 人權之路 青年體驗營 心得

四天下來,腦袋中缺漏的一大塊應當是被記得的、該知道的歷史,就這麼硬生生的填塞回來。從每個案件名稱與歷史背景,加上長輩們一字一句告訴你的古事,是的,田慶有先生說:「現實中沒有故事,只有古事。」因為它實實在在發生過,且沈重的讓人害怕,看著毛扶正先生手捧麥克風顫抖的說著鳳山海軍招待所的古事,未滿18歲的少年所經歷的惡夢,不禁想到這一切若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我能承受得來嗎?

見證歷史走過人間煉獄幾十年的長輩們,口中所說得歷史雖然沈痛,但每次分享我彷彿都能看見長輩眼中的光芒,那份在受盡苦難後仍告訴你對自己個國家要有信心的堅定與樂觀,為甚麼我們要聆聽過去,是為了要迎向未來,避免過去的錯誤再次發生。對於處理目前台灣所面臨的政治社會問題,在吳叡人與吳介民老師的演說中,似乎摸索出了一些答案,因為知道了真實的歷史和這塊島嶼的共同記憶,才能了解這片土地上還有不同的歷史經驗和聲音,民主,是持續的掙扎戰鬥,不是給你烏托邦的承諾,世代與世代間的斷裂、不同立場不同聲音的和解,都要持續的反省和溝通。

1980年代,黨外運動風起雲湧的時代,林宅血案跟鄭南榕自焚的事件,又是另一顆震撼彈。田秋瑾女士分享完當時仍歷歷在目的場景後,她說:這是我第一次在眾人面前把事情講得這麼清楚。那一刻,我原本淚流不止的眼又再次鼻酸,痛苦的記憶不是人人都想提起的,那些訴說當年的長輩也是一樣,多少年來的痛苦掙扎才能讓今天的我們聽見,也讓有機會參加這次營隊的我倍感榮幸,感謝每位辛苦的工作人員,這是件很棒的事。

六張犁的亂葬崗,斑駁的墓碑上刻劃的名字,曾經聽聞的故事突然湧上心頭,小小的墓碑不僅僅證明著死亡,更清楚確實地象徵整個世代那些奮戰過的光輝,安息歌是獻給將死的受刑人,告訴他我們會繼續前行,而陳英泰先生唱的千風之歌,是唱給尚存的人們:

請不要佇立在我的墓前哭泣
因為我並不在那裡
我並沒有沉睡不醒
而是化為千風
我已化身為千縷微風
翱翔在無限寬廣的天空裡

傳凱說,有些家屬發現這裡時想要挖回親人的遺骨,但一挖開卻什麼都不剩了,或許可以不要難過,因為這些勇敢的人們會化為千縷微風,在天空中翱翔著。營隊中每每都會遇見這種淚水背後真的非常非常美的感動,哭泣後出現的是溫暖而沈靜的微風拂過這座山頭這片土地。似乎突然懂了面對這些歷史的意義,雖然傷痛、恐怖得駭人聽聞,但沈重的了解後連結了原本的斷裂,重新發現自己和台灣、和政治間的連繫,找到能平靜站立的位置,也因為沈重所以充滿穩固的力量,現實沒有這麼簡單,可是會有許多勇敢而美麗的記憶,告訴我們要相信、要努力的往前走。

李佩綺


除了四天所得資訊及體驗外,更棒的是知道還有很多人對台灣、對人權也抱持著相近的想法。

我曾經也是事不關己的人;也許是因為知道的太少,因此認為這一切很無所謂。但因為了參加營隊(這對我而言,是比直接上街頭或當義工還易入門許多),得到的多,知道有人會一起走,想要「去做些什麼」的勇氣和衝動也增加了。

我知道從現在開始我會先一些小事做起,譬如把自己的營隊心得先轉寄給理念相近的朋友;當人愈多,力量愈大,社會注意到的眼睛也就更多了。或者利用僅餘的寒假,邀朋友家人,循著人權地圖開始走訪高雄的人權紀念地吧!

總之,後續的微小燭光,等著我親手點燃。

石政庭


週一拖著整天沒睡的身體,因怕睡過頭,故
我選完課後就騎車去集合。我必須說,這次
的營隊我真的學到了很多東西。

「白色恐怖」是這次所學習的主題。我以前
總是認為白色恐怖就只是普通的省籍情結,
只是政治選舉所操弄的手段之一。當課程中
請到了政治受難者到現場分享經驗時,我才
驚覺白色恐怖所牽連的不只是我們口中說的
「本省人」,更包涵外省人、甚至是共產黨
的黨員。

由這些受難者一句一句的訴說出當年國民政
府加諸在身上的荒繆對待。字字都是如此的
悲痛。我很難想像這些當時被稱為「匪諜」
的伯伯們為什麼能用詼諧的語氣徐徐陳述出
一個我從未參與過的年代,背後所隱藏的事
實。

走進六張犁公墓,向受難者致意。用倉促下
打制的墓碑,一排排整齊肅立在自己面前,
抗暴力威權體制下的迫害。聽著傳凱助教說
著每個墓碑底下的故事,真的會激起人心中
最深層的同理心。

數十年了,歷史都過去了。但烙印在心中傷
痕會一直存在。每當有人再次提起,不是為
了要選票,也不是為了激起民族意識,更不
是為了再次撕開傷疤!是為了靜靜聆聽,進
而撫平傷痛。如果不曾仔細傾聽過,我想這
輩子也只會繼續受到選舉影響繼續冷漠。不
再關心到底國家對人民做了什麼。

最後,要感謝這次營隊的大家。包括第一小
隊,還有隊輔若凡、以及默默做事的工作人
員。我真的體認到很多事不能只靠單方得知
。如果有機會我想我也會投身進行白色恐怖
訪談的工作。畢竟,我們知道的真的太少了。

感謝辛苦的你們:)

張琦鈺


首先先預祝新年愉快,從開學到現在短短時間內,若有志氣一點的同學,已經過完1/4的碩士課程,我承認這學期用功程度相較於大學時代是鬆懈許多,大學聽過蔡璧名老師借用她老師勉勵同學用功的說法來勉勵我們:一個學生每天若沒有讀書超過8小時,我不知道他是什麼系學生,但肯定不是中文系。當時聽到8小時的數字,同學間會互相鼓勵,若把上課時數也算進去,勉強湊到天天念書8小時,我在大二、三(轉學生從二年級念起,之前專科背景,要比別人更用功)那2年內,將課外活動及電影全戒了,成為拼命書卷三郎(我還真的都是拿卷3,知道自己不是第一,其實很安心,可以永遠永遠進步),大四、五(進修部要念五年)逐漸出現彈性疲態,更安全的是全班都出現倦怠,當大家一起墮落,自己好像比較不那麼墮落(的假象),這,不是非常墮落嗎?

研究上學期到戲院免費看8場電影(我患了嚴重的上網抽獎活動,每天至少花1小時搜尋哪裡可以抽免費首映電影,貧窮性使然,對「免費」2字敏感),我最難忘懷的是與雅莊一起去看《愛上壞女孩》電影情節主要鋪陳青春期少女心事,有人萌芽曖昧同志情感、有人受限於男與女、美麗與肥胖、上對下界限中無法掙脫,剛看完是有點悶與沉重,不是非常喜歡,但雅莊同學(剛開學不算熟識)很興奮的跟我說,導演將每個角色青澀感覺拍出來,每個小女生、小男生都好可愛,也許他們可能正在做傷害自己、別人的事,但都不是有心、故意的,她說,這讓她回憶起自己以前的青春。當時除了咕噥說什麼嘛妳明明還很青春的話,內心深刻感覺到這個女生包∕寬容性及敏銳樂觀天真,與自己不成熟、狹隘(還是用電影表現手法、節奏、理論來審視其藝術成就,忽略回歸人性最基礎的感動)形成對比。以下不算是告白,但也非常接近:雅莊,妳能非常具體扭轉我負面想法,在妳面前幾乎放下所有防備,好像能讓我回到小時候最初相信人的信念,真是非常不可思議,我只是想說雖然我表面上是溫順沒什麼意見,但我希望自己產生一些力量扭轉妳一些負面想法、跟大家一起包容必要的惡繼續努力下去?就像我曾經聽過的話,能念到最後的人不見得最優秀,簡單說不過是比較堅持罷了。

1/19~22參加陳文成博士紀念基金會2009人權之路青年體驗營(1/21晚上所上開會及吃尾牙錯過蔡瑞月舞蹈社行程),我其實不是非常喜歡自稱左派、自以為熱血、用馬克思或高學歷唬人的傢伙,我很討厭以民主自由理想之名的集體活動、也討厭過於仇恨悲情慷慨民族操弄,好吧,也許野草莓是這個世代對抗庸俗的一枚標籤,但最後不免也庸俗化了,自從參與過夏潮一些活動,對於所謂的社運份子覺得很膩,就形成一種敬謝不敏態度。(對樂生議題也非常反感)

那為什麼還要參加什麼鬼人權營?說坦白一點跟營隊「免費」有很大關係。而且我也想證明自己能夠在1/19前完成所有期末報告,好好去體驗、嘲諷一下所謂「人權」(我知道我知道成語稱做傲睨自若)。

但參加這個營隊卻意料外的有收穫,我隱約知道台灣曾有段時期出現台共左統份子(但我還是不懂左統∕右統∕左獨∕右獨有何分別),這營隊的課程規劃除了制式的邀請老一輩受難者分享自己經驗,也非常扎實的爬梳理清紛擾的歷史脈絡,讓每件讓我覺得現在看來有點不合邏輯的事產生一些可接受的詮釋,也讓我很佩服林傳凱(台大社會博士班)、林邑軒(碩士班)兩位同學整理授課,有時遇到學養豐富卻不會講話的老師真的會很生氣(氣自己沒到他的境界又氣他話幹什麼不說明白點)。

更重要的是聽到吳叡人老師的授課,從60、70年代白恐台獨意識出現(相較於50台共左翼統派有來自外部共產黨組織奧援),在國際局勢大量由殖民紛紛獨立非洲國家加入聯合國,中共拉攏下獲得許多支持,國民黨逐漸喪失國際支持,台灣人民卻無法與國民黨共融進而對抗共同敵人(共產黨),產生本省族群獨立願望,與國民黨全盤移植中華民國憲法造成台灣有全中國假象成為少數外省權貴統治有關,吳老師說台灣問題不是階級而是族群省籍分配資源不公,形成台灣60年代白恐台獨數量、規模、參與份子複雜、本土基礎、世代交替、統獨互不干涉情況。

到第2堂轉型正義的課,「轉型正義」一詞為正義理論一環,西語Nunca Mas代表never again,在民主轉型過程以一種以牙還牙、矯正報復以示負責,兼具價值及實踐層面。前李登輝總統所謂寧靜革命所付出的道德代價就是沒有反省、暗示做壞事不會被追究還可搖身一變成為替台灣民主扛十字架的自由鬥士,此寧靜非常現實又虛無,相較於德國社會面對納粹,反省納粹之所以獲得支持實為全∕集體默許、默視,至少「轉型正義」能提供:歷史真相正義基礎、進行賠償療癒、重新承認錯誤、聆聽受害者,形成社會和解、公民教育。

最後在營隊中聽到一個令動容的故事:有位第三代受難家屬(年紀跟我們差不多),以前就知道自己外公是醫生在白恐中遭槍斃,上ptt八卦版曾貼過一篇文章描述自己外公的事,在網路輾轉流傳力量下,某天收到林傳凱同學來信,告訴她能到哪裡去申請檔案,後來在她奔波下(邊上班邊去野草莓蓋塔—不懂抱歉—邊向公部門提出申請)拿到當時處決公文,她外公原判15年後被蔣介石改判死刑,還發現她外公留有5封遺書給妻子與小孩。她的母親那時還在外婆肚子裡,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父親、享受過父愛,在時空轉換下,竟然是藉由自己的女兒拿到父親寫給她的信。我很愛哭又平常喜歡裝冷靜,但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一直從眼角冒出來停不了,那個同學還大方分享她外公留給她母親的遺書,現在仍是邊打字邊哭的情況。我說過我不喜歡悲情,但這位同學在轉述自己家族悲劇時沒有語帶哽咽、沒有做作博取同情、沒有特別控訴,很自然的告訴我們一段網路八卦的故事,我已經很久沒聽到這麼好的故事了。

這一學期還參加東華大學【空間與文學】持續、跨領域整合研究計畫,由郭強生(計畫主持人)、阮慶岳、周芬伶、馮品佳、顧玉玲老師授課,從11月到12月每個星期六日下午1:30~5:30在台北東華自己的教室上課,彷彿讓我回到文學院的假象,在大三曾用專科學歷考過東華創作研究所,但按錯組別(應是創作組卻按成理論,所準備書面資料完全牛頭不對馬嘴,好啦,我從沒否認過自己很糊塗跟愚蠢,不然怎麼會到現在這個所呢?)與東華永遠錯身而過。

每個授課的老師都非常有料呀,一時找不到適當詞彙描述,恩,等我一下,想想該怎麼寫。

不想直接寫這些老師到底如何上課、內容為何。我反而想寫些枝微末節瑣事。

郭強生老師身上帶有一絲孩子氣,但是說起課來卻很正經,他曾建議同學多看星光大道歌唱比賽,去觀察每位參賽者表演,有些人也許聲音不錯但就是很假、裝模作樣,但有些人聲音不是最特別但卻彷彿能沿著無形階梯慢慢往上爬,那種無形的階梯無以名之或許可稱為天賦,也就是延伸自己的有限與無限打交道的過程,舉凡創作、寫論文種種事情都好像要先找出那個階梯、那條線慢慢的攀升。這不是神秘主義,朦朧間,好像懂那是什麼一回事、但又不太清楚。早在大學時期前就戒掉電視,除了一些影集很少節目能讓我乖乖到電視前報到,除非為了打發時間,後來,星光大道大紅,我也是從第3屆開始收看,我超愛徐佳瑩的,她好像是念中臺護理,捨棄護士工作而做自己喜歡的音樂,一開始好像也不是非常懂樂理、五線譜之類的東西,但就是單憑直覺創作,每每比賽過程中雖然得到評審厚愛,但也可觀察出她與自己極限之間的挑戰、爭鬥,有突破有落敗,但她都能轉化成自己下次要表現更好的契機,若創作是這樣的形式,其實是非常鼓舞人的。

阮慶岳曾於課上給我們看與謝英俊的書信往來,後來也在不同場合聽過謝英俊演講,古今騷人墨客之間的交往一直是很大的課題,有為朋友之死而絕彈音樂、再也找不到能思辯對象、有因為性格志向不合而絕交、有因天地間氣候轉變訪友雖不遇仍宜然自得。我很相信從交往朋友中觀察一個人,若謝英俊代表一種理想實踐典型,阮慶岳老師也好像正沿著無形階梯不斷往上,用空間換取時間。

我很喜歡參加東華大學【空間與文學】,根據個人經驗,當年要考轉學考時,曾旁聽過不同科系的課:中文歷史外文戲劇人類,能讓我有最自在感覺跟回到自己家一樣的課就是中文(文學),久而久之我還真誤以為自己是文學人。【空間與文學】課程與上課氣氛也沒讓我失望,我忽然懂了,長久以來為什麼不喜歡社會活動,活在當代,面對政黨鬥爭、利益交換,身為任一個學政治法律醫學社會新聞的人,都很難避免現實誘惑(從陳水扁弊案看到長期從事海外運動人士,自己也許不會主動求官求權求錢,但當白花花銀子自動送上門,捫心自問能抗拒嗎?從事教職的人也不必假清高,跟國科會申請錢的過程,不也是另種接受招降∕安)與現實掛鉤。看在學生晚輩眼中,還真不屑在台上說的口若懸河、口沫橫飛的師者,倒不如選擇一些本就沒出 息、跟古人交心的課程,非常阿Q、非常烏托邦的想像。回到最初的感嘆,這,還真他媽的非常墮落。

黃亭喬


四天三夜的時間如此短暫,卻足以鬆動、砸碎國高中時所建立的歷史觀念與知識。課本裡記載的歷史,簡單又乾淨,戒嚴是國民黨撤退來台為了穩固政權與時局而發佈、白色恐怖是戒嚴時期為維護國家安全因此鉗制人民基本權利而造成無數冤獄。然後我們看著新聞知道有補償條例,有幾個相關的基金會,覺得二二八和白色恐怖已完滿落幕,不需再追究,接下來該做的是展望未來。

一堂堂課程、一個個政治受難者長輩的分享、一站又一站地參訪遺址與紀念館,才知道白色恐怖可以分期為五零、六七零年代;政治犯也許是無辜牽連,也許是因為與統治者不同的政治主張而被迫害;偵訊監獄刑求慘重環境擁擠;被槍決的政治犯遺體若無人認領便草草埋葬,或是以研究的名義交與國防醫學院解剖……在這底下有多少個家庭因此破碎,有多少青春在禁錮的牢籠裡耗損,都是我從未明白的。我知道的越多,發現自己了解的越少,兩隻腳像是走在鋼索上頭,巍巍顫顫,徬徨無依,不知該如何踏出下一步。我發現「記取歷史教訓」,並不是腦子裡那些蒼白空洞的「歷史知識」可以達成,如果不深入了解台灣是如何從戒嚴時期踏入民主時代,如果不知道其中轉化的紕漏,要怎麼鞏固自由與民主的信仰,要怎麼維護要怎麼不讓它倒退甚至翻盤?

營隊第三天早上,到六張犁公墓向先行者致敬,那天的畫面一直縈繞在我心頭……濕軟的泥土,比一般人膝蓋還要矮的墓碑,上面只寫著姓名與槍決日期。他們沒有機會從那個幽黯時代存活,在我們的年紀就被槍決,死後被政府草率處理,被時代風化,然後待在那人跡罕至的陰冷角落。我們唱的安息歌,能夠撫慰他們的靈魂嗎?

從營隊回來之後,心得困擾我已久,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心疼與同情,相較於長輩們所受的苦難是如此廉價。但仍衷心盼望著,盼望這段歷史與回憶能夠更坦然面對,就像吳叡人老師引用史賓諾莎的語句——在面對歷史傷痕的時候,「不哭,不笑,只是理解。」

蔡耀緯


自我除魅,而後重新上路 ──第三屆人權之路青年體驗營心得

Bargain with him, he laughs, and beats you at it; challenge him, and he kills.
Sooner than loses the things he owns, he will destroy the world.

SMASH THE MONSTER NOW !!

But as you hasten to be free, and build your commonwealth,
Don't forget the enemy, who lives within yourself.

Christopher Logue原詩,黑鳥樂隊改編
“Know Thy Enemy”

(緣起)
  參與「人權之路」體驗營之所以使我念念不忘,一方面當然是親炙受難長輩並對話的機會,比一切既有的文字記載更彌足珍貴(遑論我們當下所知仍少,而自然規律正使還來不及說完故事的長輩們逐漸凋零);2007年7月遊歷綠島,在人權園區盤桓了一個下午,卻總不免走馬看花之嘆(那時甚至還沒買數位相機),對於舊地重遊的執念,也使得一、二屆的「免費去綠島」更為誘人──但連續兩屆都與我擦身而過。

  2008年12月,第三屆的招生簡章公布,這次回到了「再熟悉不過」的台北。錯過重返綠島的機會固然使我扼腕,但11月以來的許多經驗與感受,卻也讓我開始回味「人人心中都有一個小警總」這句話:數十年的威權政體,是否至今仍然影響著台灣社會與人民的思維、表達模式?既是如此,何不從我們身邊的白色恐怖遺跡開始,重新探索這段大多數人不甚了了、甚或刻意遺忘的歷史?

  於是我再次報名,終於趕上了第三屆。2009年1月的這四天三夜之中,我和同行的夥伴們,以及講師、耆老、工作人員,還有行過苦路的受難長輩們,一起走遍了這個我自以為熟悉的城市裡,那些不斷擦身而過、或是未曾涉足的地點。從而領悟:原來這一切抵抗、入罪、拘囚、拷問、死難與流血的經歷,不只上演於與台灣隔絕的外島,或遠離都市的深山,更始終與我們的日常生活並存;不論一無所知或事不關己,進行了數十年的這一切,都已在小市民的生活中,烙下難以磨滅的記號。──誰能說莫談國事、不問政治、只求安定及眼前利益……等等大眾心態的形成,未嘗受到數十年威權統治與意識/價值灌輸的作用?

但隨著營隊進行到最後階段,當我們開始思考與討論青年世代在過去清算、轉型正義、歷史保存,以及鞏固民主政治的角色與作用時,我感受到一股自我除魅的力量,在心中緩慢而堅定地擴散開來,引領我重新思考最近這些日子以來的心態,對民主的想像,以及更深層卻也更易忽視的,自己思想與表達方式中的那些威權/極權成分。
終於要正面迎戰那盤踞在內心深處,而且看上去難以戰勝的敵人了。

(一)
  大學到現在讀了八年歷史系,對於中國近代史最強烈的感受,也許正如我的一位老師曾引述過的玩笑話:「歷史課本除了日期、人物、時間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小說除了日期、人物、時間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換言之,國民教育時代的官方版(國編本)近代史詮釋,在各種不受束縛的學術與個人研究成果面前一一被逆轉、顛覆。過去被一筆帶過、填鴨在腦中的反派們,尋回了思想與生命軌跡,同情與理解他們也成為可能;相形之下,一度備受萬民景仰的救星與燈塔們,則隨著缺陷與錯誤的一一揭露,而被請下神壇,開始接受重新評價。對於白色恐怖的認識,也約略始於大一或大二,由藍博洲的訪談與紀念文章啟蒙;同時,為了搞清楚國民黨究竟是如何在四年內從創始聯合國的戰勝四強,瞬間輸掉整個中國大陸(從而造就今日台灣與中國之間糾纏難解的主權問題),我開始對中共黨史、近代思想史之類的知識產生興趣,直到現在,逛書店還是習慣先找這一類的新書。

  經由這兩種途徑與其他閒暇時的涉獵,我逐漸明白,國民黨在國共鬥爭中落敗,失去中國大陸的種種必然因素;國民黨在台施行的戒嚴體制導致多少人家破人亡,並且扼殺思想與言論的自由空間;以及在20世紀被革命氣氛籠罩,尋覓一個徹底解決列強侵略、經濟貧困、政治腐敗、社會落後等一切問題最快方法的中國,是如何催生同受蘇聯影響而創造或改造的國、共兩黨。同時,新中國的領袖個人崇拜和對知識階層的敵視,在領袖追逐革命理想的歷次政治運動中犧牲或摧殘的數千萬人命,歷史記憶與論述的禁忌重重,以及「六四」鎮壓畫面的殘像,官方操弄的民族主義,和1990年代之後台灣愈加艱困的國際外交處境,共同構成了對中國的反感與排斥,同時加強了我的台灣自主意識;但也正因這種對紅色中國的拒斥,我雖然知道許多白色恐怖的受難者是由於傾向紅色祖國而犧牲,卻不免將他們的死難視為冷戰與內戰下的必然,甚至合理化。這時對白色恐怖的理解,或許仍是「威權暴行」與「殘害無辜」的反應框架吧。

  兩次政黨輪替之間的八年,我看到台灣主體性與海洋台灣的教育方向及其推動者,不斷遭受大中國傳統力量的抵制與圍攻,以「鎖國」之名遭受貶抑;媒體與政治、社會各處的舊勢力互相結合,不斷鼓吹著大國崛起的種種美好願景,為毫不保留的開放造勢,同時以「撕裂族群」之名,壓制清算與檢討過去錯誤的聲音;此時的當權者在政黨鬥爭脈絡中對台灣主體性、轉型正義的工具化使用,則進一步坐實了反對者「政治鬥爭」的指控,戕害了台灣意識與轉型正義的發展契機。待政黨再度輪替,昔日施行威權的政黨在儀式性的道歉與金錢賠償後重新上台,打著發展經濟、追求和解的大旗、透過內戰兩造之間的政黨協商,在(單方面)外交休兵、模糊主權爭議的前提下,傾全力推動近乎一面倒的兩岸和解,直至近日公開宣稱「(美中對話)沒有提到台灣才是好消息」,「每天為台灣爭論不利於台灣投資環境,這是常識」;對內則竭盡全力追剿下野的前執政者,前朝政府的「貪腐」與「包袱」,成了一切無法兌現的競選承諾、引人非議的政策與法案、持續衰退的經濟局勢不受質疑的擋箭牌,進而將走上街頭表達對現行政策疑慮與不滿的公民群眾打入另冊,或指為受人蠱惑、被異黨指使,或直斥為破壞社會安定和諧的「暴民」,好似時光倒流……。此時此地,過去清算與轉型正義似乎也更遙不可及,站在舊威權一方高唱平亂有理,甚至創造「民逼官反」新詞的各種論述,不待二度政黨輪替早已甚囂塵上,連既有的紀念場館和組織也面臨經費刪減、展示內容變更等處境。

  我在11月6日那個飄浮著躁動氣息的晴朗早晨,和幾百位來自四面八方的同學、老師們在行政院門前席地而坐時,以上的這一切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或是即將發生。第一次驅離之後,以「野草莓」自稱的我們,堅守自由廣場整整三個月;從廣場集結到大遊行這個活動能量最強,媒體也持續關注(儘管真正每日報導的只有一家)的一個月裡,我在廣場的帳篷和BBS看板之間蜻蜓點水般的穿梭,每天趕末班車回家,在現場不斷感受到的熱誠、支持與理解(嗆聲者偶爾出現,但相對較少),往往被網路世界裡的譏諷、詛咒和造謠,媒體記者與名嘴的扭曲、污衊,連帶家人由立場不同而產生的不諒解和負面情緒給中和,甚至澆熄大半。被解讀為「退場」的大遊行圓滿落幕後兩天,野草莓與圖博難民在自由廣場遭到強制驅離,此後,重返廣場和構築實體空間的野草莓,幾乎完全從媒體版面上消失(除了「自己人偷筆電」的扭曲報導),連網路上的攻訐聲也顯著減少(大約熱潮已過,不屑一顧)。我也將重心逐漸轉回自己的工作上,偶爾到實體空間探班。同時,經由野草莓運動,我開始投入一些在網路上關心過,卻始終未曾參與的弱勢與社會公正議題:樂生院迫遷(那也是我對警察濫用公權力的初體驗)、執政黨勢力伸入公視、潮寮村污染、三鶯部落保留……,儘管仍只是一個參與群眾。

  只是,當同樣源於安定和諧、經濟優先、惡法亦法、少數服從多數之類陳腔濫調,緊抓著二元對立、非黑即白濾鏡,不惜錯置時序、倒果為因的種種反對、攻訐、曲解聲音,兀自重覆如唱片跳針,完全無視於親身參與者的再三解釋與論述,甚至明確拒絕接受對方的觀點與視角、拒絕給予異己任何同理心;當佔有絕對多數的執政者與立法者,不斷以「非我即敵」的標尺,將一切不如人意的施政成果、對特定政策及法案的反對、對不擇手段爆料與選擇性辦案的批評,一概歸咎於前朝,進而將所有質疑者全都劃入敵營,公然蔑視之;當超克二元鬥爭模式,為公民與社會議題開闢兼容並包,眾聲爭鳴空間的努力,一再被污蔑曲解而後被棄若敝屣,最終無法改變任何現狀……。對這一切反感至極的我,於是又想起阿葉德(Isabel Allende)在《精靈之屋》裡,對1970年代智利的描繪──信仰社會主義的左派候選人(Salvador Allende)當選總統,打破了右派壟斷政權的局面,右派領袖則揚言:「他們不是誓言保障百分之百新聞自由嗎?我們就讓他們掉進自己的陷阱。」但謠言宣傳和人為的物資短缺仍嫌迂緩,急不可耐的右派政客最終乞靈於軍隊和美國中情局,在1973年以武力推翻左派政府。(智利的這一幕,2004年3月之後不斷在我眼前浮現)面臨民主與自由空間隱微難見卻正在發生的緊縮與倒退,以下的問題對我而言更加急迫:面對完全拒絕給予同理心、視民主原則如草芥、甚至利用民主弱點以坑害民主的人與勢力,我們還能再對話下去嗎?轉型正義的完成、民主的最終鞏固,是否如同武裝革命一般,最終總得流一定數量的血(那些最抗拒新時代的頑固派)為代價?我甚至開始神往把國民黨趕出大陸的「反飢餓、反內戰」學潮盛況,複誦起一位15歲的少年詩人在那時寫下的警語:「或者和我們同行,或者,死!」……

(二)
  這個問題從野草莓一直纏繞著我。在每一個以圖畫表述願景的場合,我反覆畫著一種將現有的一切徹底摧毀,而後從一無所有中重建的力量;12月中的台灣週演講台灣人權發展史,我也如此詢問主講的法律系老師。他說,這種心態和訓政時期的國民黨菁英如出一轍,他們在恨鐵不成鋼之下試圖以黨領政(同時仿效德義法西斯樹立領袖),結果如何人人皆知;只有從文化底層一步步改變,建立起尊重「人」的價值觀,才有可能真正鞏固民主轉型。老師也說,掌權者最後必定只維護手中的權力,絕不放手,不從文化的根源改造,任何革命者最後都會成為壓迫者。老師的結語是:「先回圖書館吧,但是我們一定會再走出來」,從生活實踐一步步在社會上建立支持人權的力量。

  但召喚著徹底而快速的解決方法,不惜斷絕社會關係、徹底摧毀、流血的自己,卻也再明白不過,在廢墟裡建立的常常是階級專政甚至個人獨裁,同時將仇恨與報復的種籽播灑到未來的世代。即使在那些早已肯定了「人」的價值,受過極權與大戰創傷,轉型正義相對成功,意見多元並呈的社會裡,追求秩序與團體認同,進而試圖改變社會亂象與不公義的實驗,最終也會讓法西斯專政以另一種面目還魂,去年歲末的賣座電影《惡魔教室》(Die Vielle)就是這樣一個故事。甚至,1940年代風起雲湧的學潮背後是地下黨操控的隱蔽戰線,早慧的詩人在新世界歷盡磨難之後,也早已放棄「以鮮血證明自己」的激烈,在暮年深切反思自己走過的這段彎路,號召整個民族共同面對歷史,這些也是我所知的。腦海中的民主社會想像也成了兩幅圖象互相交替──保障一切自由權和人權的完全民主社會,以及遭受內外反動力量威脅時,自動變化而成的「人民民主專政」某種形態。
我帶著這種分裂的認知與願景,從2008年迎來了2009年,然後,來到了「人權之路」營隊的報到處。

(三)
  也許正如法農(Frantz Fanon)在《全世界受苦的人》論述過的,奮起反抗殖民強權的被殖民群眾,必須經過不斷的啟蒙與覺悟,真正認識社會與歷史,並且明瞭實際情況的各種細微差異,才能使最初的抵抗意志不因熱情消退、統治者的表面讓步而動搖轉移,在每一階段都將鬥爭堅持到底,並在勝利後實現真正的民主與獨立。而我在這四天三夜的感受則是:對於社會意識甫經啟蒙,此刻對威權壓迫及一切反民主、侵害自由論述與行徑深惡痛絕的我而言,「人權之路」體驗營正是在追尋「不被顛覆的自由、人權與民主政治」這個願景的路途上不可缺少的教育與覺悟階段。少了這四天三夜的洗禮,我無法確定未來的自己會在熱情退燒後遺忘曾經有過的信念?或者一面高喊著捍衛民主,一面索性倒退成專制暴力及其表面效率的辯護者?

  我遇見了各式各樣的同伴,有在自由與人權更受限制的馬來西亞,累積了豐富的學運與社運(以及法律鬥爭)經驗的戰士,有對政治從冷感、反感逐漸有所關切的人,有一同經歷野草莓時光的夥伴們,有初入大學的新鮮人,有參與過學生自治和校園報刊事務的海外學人,有文史科系的,社會科學的、理工科、醫科和商科的,有深綠背景的,當然也有泛藍背景的……。每個人的背景與經驗,使他們在重新理解與認識這段過去,從而思考未來的角色與責任時,提出了各種不同的問題;有的夥伴對於轉型正義概念的無法普及和遭到濫用提出批判,有的夥伴對體制內或體制外的路線選擇,以及變質的風險充滿疑問,也有些夥伴開始思索,如何向缺少背景知識、甚至不以為意的本科同學,向立場迥異的家人朋友,傳達人權與轉型正義的理念。或許這些問題未必能在此時此刻得到圓滿的答覆(有些人性的恆久試煉,只有自己經歷了才能體會冷暖),但從學習、聆聽、對話直到提問,我們這些人在接下這片依然灼熱的記憶拼圖時,也獲得了繼續傳遞所知,再為這個傷痕累累的島國作些什麼的使命感,並將以自己的方式直視歷史、擁抱土地,時刻探問初衷。

  我也遇見了形形色色的長輩。有談起過往仍因悲憤而顫抖的無辜受難者,有歷盡折磨仍能苦中作樂、酸中帶甜的,有的風度翩翩、溫文爾雅,有的活力四射、使人忘卻歲月;有些依然仰慕祖國,為大國崛起而歡唱,有些最終以台灣認同為依歸,諄諄勉勵我們要對國家、土地有信心,也有始終堅持台灣獨立和左翼思想的;還有索性捨棄了民族主義,以地球人、宇宙人自居,對個人操守與習慣培養殷切囑咐的長輩,更有不少長輩在獄中培養了長才,出獄後開創了事業的新天地……。和長輩們三天的相處、分享與對談實在太短,長輩們不克出席結業式,更難免使我們遺憾;但有這麼一件事,是我們從所有各具特色、各有信仰的長輩那兒共同感受到的──那是一種對新生代的勉勵與期望,期望年輕的我們能照顧好自己,同時將這片土地打造成真正自由幸福的國度,讓我們和後世的人們永不再害怕黑暗的過去重臨。而我也終於學會向那些懷抱著理想,並且不惜為貫徹信念犧牲一切的前輩們致敬,無論我是否接受這信念;同時認真考慮,冷戰脈絡下的「罪有應得」,是否足以將屢見不鮮的凌虐拷打、法外加刑,甚至先執行後判決合理化?(更別提威權統治者們同時還唱著「再造」、「自新」的高調,且極力展示囚犯們的良好生活環境!)

  還有來自兄弟的鏡子。李大勳老師和濟州四三研究所的夥伴們(還要感謝朱立熙老師與傑出的口譯同學),帶來了同樣曾是「反共堡壘」,經歷過威權獨裁的韓國,在群眾抗爭,以及民主化之後的過去清算、真相調查等課題上的不同經驗;光州五‧一八的正名與清算,隨著1980年代的抗爭運動促成民主化,以及精神領袖當選總統而穩定成功,但濟州四‧三由於時間點、發生地、機遇等種種因素,目前仍在起步階段,且阻力重重。韓國鼓吹自由、人權與民主的人士已在努力擺脫濟州四‧三被加諸的地域衝突、左右鬥爭的框架,致力於以國家暴力殘害人民重新定位,台灣儘管還有公民意識啟蒙的功課未完成,但從韓國的不懈努力,還是能夠得到一些啟示,以及一個值得期望與努力的願景。誰說轉型正義只能被曲解為清算鬥爭?誰說民主化只能在妥協與粉飾中實現?人民有權知道自己的過去,民間對過去真相、責任的釐清與追究聲音,終將勝過一切利益交換,使社會在正義實現的一刻重新整合,真正記取教訓。缺少了正義的表面和平,終有一天會在重重壓抑的仇恨中爆裂,直到不可挽救。

  以及每一位用心準備與呈現的講師、每一堂課後適時畫龍點睛的大家長Michael,還有努力為我們提供最佳環境與學習品質(並在晚會上揮灑全副才藝)的工作人員們。當這一切結合在一起,四天三夜的「人權之路」體驗營即已遠遠不是一個踏遍各景點的觀光團,而是浸潤著歷史與思想、奔流著受難長輩的血淚與光陰,並在每一處當代與過去重新交會的地點,綻放出希望之花的旅程;同時,這更是一個最理想的場域,使我們親自見證與感受跨越各種不同背景、立場與信念的兼容並蓄、求同存異,是如何能在彼此都是活生生、擁有思想與感情的「人」這一前提,「尊重、傾聽」這一共通原則,以及「反思過去、探索真相、迎向未來」這個共有的期望下,展開分享、對話與理解,繼而結伴同行的。如果我對自己所憧憬、追尋的自由與民主願景還有什麼不確定,這四天三夜的一切,就是最具體而微的答案;而這片願景圖,也將在未來不可免的挫敗、沮喪、恐懼與憤怒之中,成為安定的錨,隨時提醒我不忘初衷、記起最初的信念。

  正如張茂桂老師在座談裡提醒我們的:「民主是一場永不休止的鬥爭(never-ending struggle),它從來不承諾一個天堂。」我和我們這一代人要守護既有的民主與自由,並讓它更加完善,這場仗也正準備揭開序幕而已。偶爾還是有簡單化與二分法的衝動,但現在的我,已不再相信有一場可以結束一切鬥爭的戰鬥,並且開始不再期待什麼最簡潔有力的解決方法(我倒是確信,越快、越簡化的手段,帶來的後遺症越嚴重)。我需要的是不斷充實自己,讓自己從參與者真正負起責任,成為組織者與行動者;眼前唯一的疑惑也許是:我應該進入學術圈,還是在學術圈之外努力?但這是個找不到現成答案的問題……。

  只有一件事是確定的:盤踞在心中的敵人生命力相當強,得隨時提醒自己謹記初衷,不要忘記了「人」的複雜與多元。並且,不要自以為是。

董芸安


"這到底是什麼? 這般激動、驚愕卻別無他法,感覺淚水緩慢地、深遂地、愉悅地泉湧而上,這到底是什麼?"
-R.M.里爾克


我不知道我該感謝營隊多少,像是打了一針藥針一樣,隨著時間年歲發展也許藥效會真正顯現在我的身上,到時我才能知道我應該表達的感謝有多少。

直到那天的台北建築地標巡迴,第一次我覺得我真的看見了台北市,像是把深黑的墨鏡摘去,開始了解居住了22年的都市,內心好激動,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歸屬感與站立點,那是超越時代,超越意識形態,超越肉眼所見的一切事物,我渴望擁抱每一個代我來到這些地方的人們。

那些大補丸課程,也許範圍太廣,能談論的程度無法深入,但夠了!比起國高中台灣歷史的課本在描述台灣民主人權發展的過程,用比喻的來說,像是終於把這部電影完整的看過了一遍,將以前看到的一閃不清的畫面包含進去,也許快速的看過一遍無法完整的理清裡面每個detail、道理、意義,但至少明白了些許,那些從未搞清楚的事情(二二八對於台灣歷史的影響、五0年代白色恐怖、台灣共產黨、林宅血案、轉型正義),那些從未知道存在的事情(景美監獄、六張犁亂葬崗)。

以往政治冷感的我,是建立在一種因不理解而充滿刻板印象的評斷,認為所見的只是表象的一場戲子,因此認定政治的醜陋與無用,不知打從何來這些意識爭執、行動抗爭;我無法說此時的我經過4天營隊洗禮後瞬間變成政治參與者或是狂熱份子,那太矯情。只是,對於這些政治事件,開始嘗試以一種”人”的方式解析,不在是冷冰冰的利益爭得,像是吳叡人老師說的,除去所有的標籤,回到政治民主本身價值。一個國家制度內、公民社會中,若能擁有更高一層的思考模式,將所做之行動與背後代表價值結合,整體社會才能清楚方向。

然而,如果不清楚自己的站立點,搞清楚方向是不太可能的,我不知在未來我是否能正確地搞清方向,但至少,從現在開始,我慢慢看見自己所處的位置,看見為什麼我會站在這,也許目前還依然有點混屯,但我想起碼事情是開始往好的方面走的。這是參加營隊,我所獲得最大的禮物。

我不知道這個開始點對我的意義會有多重大,但我真心真心的很謝謝很謝謝你們,這是一件對的事。

黃靖傑

陳芯慧

陳舒愉

陳育含

陳聖喬

陳彥霖

鍾尚倫

鄭芳瑜

邱月亭

賴奎嘉

謝承志

詹惟龍

許仁毓

蔡思怡

葉房蒲

莊冠駿

王昶明

王心

湯智貿

林彥彤

林仕粧

彭元慶

張道琪

夏菉泓

周佳潔

呂衣采

呂理哲

劉若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