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23日 星期一

2019年綠島學員心得-邱芳鈺

  我原先所知道、所認識的綠島一直是喧囂熱鬧而充滿冒險感的,2019的暑假我們用了不一樣的方式重新認識這片土地。無論你是否來過綠島、對於綠島的想像是什麼,都十分推薦大家能夠在來綠島遊玩的時間,撥空來到人權園區,試著去了解曾經發生在這個地方的故事。

  2016的暑假是我第一次來到綠島打工換宿,往後幾年也陸陸續續回來幾次,但我卻始終忽略過去發生在這片火燒島上留有多少人的淚水和傷疤,每每到往牛頭山和燕子洞的交叉路口,我們的機車總是毫不猶豫的右轉往牛頭山的方向繼續我們一次又一次的環島行程。說來慚愧,在去綠島這麼長的時間裡,我卻只去人權園區隨意晃過一圈後就再也沒去過了,甚至沒搞懂白色恐怖與綠島的關係到底為何,也沒發現在綠島最熱鬧的大街上被各種觀光性質的紀念品、特產包圍外,這些更需要被看見的故事卻沒有半點蹤影。「過去龐大的悲傷被觀光掩蓋了,這座島過去是壓迫與理想的衝突,如今卻轉型成為了資本狂歡與歷史哀悼的衝突」當我看到這句話時,讓我更加反省過去的自己如何看待觀光化的綠島,當人們說著綠島好商業化時,我說出口的是「不會啊!海底世界還是很美的」但往往沒有將「那你可以試著去看看躲藏在觀光化背面的傷疤」這句話一起告訴我的朋友們。

  這幾天陪伴在我們這組的長輩是張則周爺爺,曾因「被懷疑」參與地下讀書會而坐了11年的牢。爺爺是個非常非常溫柔的人,在說他的故事時,他沒有帶著一丁點的憤怒,只是時常提醒我們,來到這裡除了瞭解歷史,也要不斷不斷地思考過去怎麼發生?如何避免再發生?雖然在述說時,爺爺看起來都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但在紀念碑獻花那時,爺爺看著紀念碑上那些名字的眼神停留的特別久,關於來到綠島並與這些受難者實際接觸前,那些我本來預想中他們應有的情緒,是被隱藏了還是真的可以隨著時間釋懷一些?我並無法給出真正正確的答案。

  印象最深刻的兩件事情是,有天去燕子洞,則周爺爺說他以前演「鄭成功」這部戲的時候,是來到這邊排演,他像小孩子一樣不管大家說什麼就一股腦兒往上爬,到最上面的時候要大家跟他一起大喊,那天,他是真的真的笑得很開心。這裡的景觀也許改變了不少,但若回想到6.70年前在綠島被關押的日子,怎麼可能料到現在有這樣的機會和一群年輕人重回舊地並且是開心的笑著?我覺得那感覺真的很微妙,不是感動也不是難過,只是有一股很深的感慨流竄全身。第二件則是,第三個晚上我們陪爺爺走回他住的民宿,明明我們都知道隔天還是會見面呀!但爺爺卻有著莫名的堅持要目送我們離開,不看我們消失在轉角就不進民宿休息,上演起十八相送的情節。我想到在當年,這些政治受難者有多少人無聲無息就被抓走、莫名其妙與家人就此分開長達好幾年的時間,爺爺這麼珍惜和我們說再見的原因會是來自過去的經驗嗎?過去的恐懼讓他緊緊握住和每個人相處、道別的時間,或只是我多想了呢?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這些政治受難者,我會選擇和他們做一樣的事情嗎?我的答案是偏向「不會」一點,我想我會非常害怕要再面對這些傷口,看見即使已經重建過的模擬牢房,我還是會有很大的恐懼吧。生哥(陳欽生)則說剛開始來的前幾年當然還是會抗拒,但是慢慢發現這變成是一種療癒的過程,說出來似乎能讓這些痛慢慢地減輕一點。

  我們都明白療傷的過程需要訴說及傾聽,也許長輩們真的能從我們的反應中獲得些什麼吧,說實話我也不太確定,但比起他們直到現在還願意分享、給予、揭開傷疤讓世人也許能更看得清楚過去的真實,我們仍是渺小到不行,只能給予他們最高的感謝與敬意!

  短暫的四天營隊裡我所獲得關於感性層面的衝擊(親耳聽到政治受難者描述、大家共同分享身邊的人如何理解白色恐怖和轉型正義這一類的)確實大於理性層面,但我知道我們不能只是停留在對於政治受難者具有同理心,或只是在心裡想著我們一定要繼續追求轉型正義而已。在小隊回饋的時間裡,則周爺爺問了我們「從這裡離開後,你們想過除了能把在這裡的所獲告訴你的朋友們,還能做什麼樣具體的事物嗎?」當下我也很困惑,參與了這四天的營隊,我似乎對於「我能怎麼做?我能如何為這件事努力?」還有很大的問號,最後吳叡人老師一語替我解答了「讀書吧!你們知道的東西太少了」,我想這的確是對於學生來說最迫切也最實際所能做到的事情,過去我們所認識的大多是透過教科書建構出來的,當我們認知到所知太少後,首先要做的第一步當然就是不斷向外探索閱讀多方所記錄下來的歷史訊息,試著往裡面看得更深一點、往過去的真實多探究一點,我們才能有效的避免未來類似事件的再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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