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6日 星期五

2019年綠島學員心得-梁渺


這幾天看到營隊在臉書上關於營隊本質的討論,感慨良多。我很欣賞營隊內外會有這樣的公開討論,以及不吝嗇地分享出自己的觀點和想法的各位。因為有不同,有探討,有思考,才有創新,有改變、有進步。

我僅對營隊的本質這一主題表達我的想法,其他事件暫時不在這篇討論的範圍裡。關於營隊的本質,及其管理方式的不同看法,我相信辯論雙方的初心都是希望人權營隊變得更好,我想這也是此次異見交融想要達到的終點,也是我選擇寫這個主題作為我的心得的初衷。

接下來我會說幾個以我過往經歷很不同的管理模式的設置:

「隊輔角色」

隊輔制度對我來說是新的體驗。一共四十二名學員,年齡分佈1625歲,分為7個小隊。每個小隊有7名學員,1位講師,和1位長輩。每7名學員由2名隊輔負責,全程陪同參與營隊活動。或許是考慮到台東到綠島營區旅途遙遠,交通複雜,營隊人員眾多,學員中又有部分未成年人和年歲的長輩,所以每7名學員、1名長輩、1名講師,配備2名隊輔全程參與或許是最穩妥安全的。每名隊輔都十分盡心盡責,無微不至地關心學員以及提供優質的營隊後勤保障。尤其是我們隊的兩個隊輔,很負責很細心地照顧隊員,關懷長輩,甚至還會自責自己做的還不夠。作為學員,我倍感關懷和感激,能夠遇到這樣的隊輔們,甚至有她們的陪伴,學員們可以到舒適地享受服務的程度。但另一方面,身為一個身體健康的具有完全行事能力的獨立個體,隊輔的照顧讓我有一些浪費營隊人力資源的愧疚感。

而我基於過往的經歷是,一個小隊可以是4個人,或7個人,或14個人。但隊伍大多單純只是由學員組成,由學員來決定自己隊伍的風格或決策模式。隊內沒有額外的隊輔角色。又因為每個人性格特質的不同,聚合在一起會產生不同的化學反應,所以有的小隊變成有一個很強的leader, 領導成分更多一些,幫助大家快速高效劃分任務,有的小隊會沒有那麼明顯的leader角色,民主成分更多一些,大家共同分擔任務或參與決策。不管什麼模式,都是由學員在規定的時間內共同決定出來的。

或許營隊安排是出於安全考慮,因為隊伍裡有未成年的高中生,又有七八九十歲的受難者長輩。在學員這塊,我得到的辦營隊的朋友的一種建議是,可以讓年齡大的學員照顧年齡小的,互相照顧,互相關懷~既減少隊輔的工作量,又增加了學員的自主性。

「規章制度」

在報名和錄取前後,營隊就已盡可能告知所有必要硬性的無法跟所有學員協商的規章制度,並提醒考慮慎重再決定是否參與。來營隊的所有學員應該是完全接受這一點,才會來到了這裡。這一部分應該是所有人的共識,沒有任何異議。

至於部分規定和活動內容,是到了營隊後才通知學員的,這部分內容,學員作為規定和活動的主體,並未發揮其主體性——是由營隊主辦方決定後,再告知學員。

譬如小隊呈現,是隊輔第一天才通知這樣的活動。雖然活動內容自定,並無特別要求,大家都說最重要的是心意到了就好。看似寬鬆自由,但卻內含強制性 —— “長輩們七八九十歲高齡了,願意站出來跟你分享自己受難經歷,你難道都沒有一點表達的心意嗎?” “所有人都參加了,你不參加,你真的很冷血欸!” “你不願意參加這個表演,那你來幹嘛?” 諸如此類的無形壓力,過多或少,是客觀存在的。

我在香港的經驗是,對於這樣的活動和小組討論前,會強調並非強制性,尊重不願參與或者分享的每個個體。因為每個參與者的性格特質,表達方式,適應程度,心理狀態種種在某個時間點,某個規定的場域內或許是不同的,我們尊重並且十分理解這樣差異性。或許營隊有這樣的考量,將其放在“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跟隊輔或者工作人員說明” “特殊情況我們會按個案處理”裡。這樣的考量是好的,人性化的。但卻無法完全消除同輩之間的無形壓力,無法照顧到那些本身不願意但迫於環境與輿論壓力,而被動選擇接受的那一部分人的意願。而且一個需要強制要求才能確保參與度與完整性的活動形式,也不一定是真正好的,打動人心的形式。

另,關於規範,我個人的習慣與經驗是,可協商的公共規則,應由所有人共同民主參與制定。因為這是一種生活裡寶貴的民主實踐和經驗的積累。我的一個舉辦營隊的朋友也提供了類似的觀點:“我之前理解的這種活動,大家共同遵守的規則,都應該是大家一起討論出來的。之前我們遊學,第一晚破冰之後都會一起討論這幾天要共同遵守的規則。”

或許有人會質疑,“啊營隊四五十個人一起討論,每個人觀點都不太一樣,要討論到什麼時候?” 或許這就是民主制度的缺陷,它必然比專制在成本上低效。這也是獨裁國家常常拿出來攻擊民主價值的手段之一 ——人口眾多,不好管理。但它也必然比專制具備人權價值和長遠效益。好比台灣人口遠遠比營隊學員多得多,但它依然是民主社會,大家重視民主價值,重視少數人的利益,重視無權者的權利和公民的社會參與。學員在營隊的角色亦是如此,無論是共同遵守的規範,還是需要參與與配合的活動內容,學員需要有知情權、選擇權、決定權、自主權。從這個維度上,對於每一位學員也是一堂很寶貴的民主自由人權的實踐課。

又或許會有擔憂的聲音說,“啊營隊活動節奏緊湊充實,真的不可能有太多時間給學員去討論每一條規範。” 我所知道和參與過的營隊,甚至正在參與中的項目,在這塊都處理得非常好,或者說正在努力地變得更好。類似種種擔憂是合理且必要的,甚至可以讓所有參與者一起討論和解決。在這樣的實踐中,每一位參與者,會對民主有更深刻立體的認識,認識到它的優點,也意識到有其缺陷。而且目前在制度和公共決策方式的探討中,民主不是終點,不是最理想的解決方式。而我們在這樣實踐中或許會激發出創新的智慧,更優的管理方式。

「最後」

人權營從開始到現在,存在了十多個年頭。主辦方要舉辦這樣一個規模不小的營隊,並且讓它有效地運行下去,現今採用的管理模式一定是所考慮到的諸如資金、人力、成本、安全、可行性等等因素統籌起來的最終的審慎結果。而我只是今年作為學員來參與這個營隊,短短四天的觀察與體驗,必定有許多因素是我沒有考慮到的。又或許以上我說的種種不一樣的管理方式,早已在營隊主辦方內部有非常深刻的辯論,而現今的管理模式反而是最終的更好的更適合營隊的方案。

在寫這篇心得前,我和我的一些來自不同其他地方的朋友討論過這一話題,並且我很慎重地詢問他們的看法與建議,最終才決定把這一不同的觀察作為反饋和參考呈現給你們。也很感謝有這樣的機會可以讓我思考更多。很期待收到回應。

梁渺
2019.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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