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15日 星期日

謝孟穎


距離在營隊的日子到現在我撰寫心得,差不多有一個月的時間。從綠島回來台北後,那些故事、那片海洋好像已經離我很遠,但營期間體會到的感觸卻也漸漸蔓延到我現在居住的城市、我的家鄉,我即將去的每個地方。
我認為在這個營隊裡我體驗到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對歷史的感受。第一次,我這麼深刻地感受到歷史課本上出現的事情之於我們的關係。並不是以前不了解這些事情的重要性,而是參加完營隊後,我彷彿比以往更能深切地去尊重不同的人、不同的地方背後那一片繁雜的故事。當長輩們或者雲淡風輕、或者情緒激動的述說著過去這段被遺忘的歷史,我看見白色恐怖確確實實烙印在長輩們身上的傷痕。儘管大部份的他們白髮蒼蒼、儘管大部份的他們身體並不如此硬朗,長輩仍願意來到這個曾是記憶的噩夢、噩夢裡的地獄,面對自己的恐懼、揭露這些傷痕。在營期間,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原來自己做為一個聆聽者,原來對他們來說也如此不可置信、如此珍貴、如此重要。
而這些傷痕不僅僅屬於受難者本身,它對家屬的傷害也遠超乎我們的想像。恐怖的不只是受難者身體上的囚禁,家屬必須遭遇分離這麼簡單而已。受難者出獄後生活的困難,在心底造成的陰影,以及與家屬之間種種可能紛雜的可能,對很多來說,都是一生的傷。在我們現代來說,更加難以想像的是,那個時代裡無法相信別人的痛苦。當我們連身邊最親的人都不能相信,或者說,當你決定相信一個人可能要花這麼大的代價時,那是多麼悲哀的事情。白色恐怖看似是一個簡單的政策決定,它造成的傷害卻就像水滴在宣紙擴散開來般,不知道它會流向哪卻又難以控制。而我在擁有藍天大海的綠島,不試著浮潛、玩水,而是和30、40年前的長輩一樣,從綠島望著如此近、如此清楚的台灣,試著想像,這些年來這些長輩的歷史故事。
回到台北後,某次突然有機會到馬場町看看。現在的馬場町已然成為一個讓人騎自行車的美麗公園,我坐在紀念碑的不遠處,就如同我在綠島望著台灣一樣,望著自行車寫意的經過,卻幾乎沒有人朝向紀念碑忘向一眼。而我種種想像當時行刑的畫面不斷浮現,時空交錯的感受與歷史被遺忘的憤怒也不斷浮現。我坐在那裡許久,看著藍天從白雲變灰,小朋友在土堆上攀爬嬉鬧,親子同遊的景像,隨著小鳥飛過與微風吹送,情緒也逐漸平穩。我想,儘管這段歷史總是不願被提起,若當時受難的長輩看到現在這幅自由平和的圖畫應該也會感到很安慰吧!
我想,之所以會有這些情緒、之所以會有這些感受,也要很感謝營隊的工作人員的付出,有你們的努力,讓更多人用這樣開放卻深刻的方式了解那個時代所發生的事情。而去完馬場町也讓我體會到,這些故事從來就不遠,它不只發生在綠島,它也真真實實發生在台北,發生在台灣的許多家庭,或在街角巷弄的某個長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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