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15日 星期日
許瑜庭
之前我閱讀與臺灣『白色恐怖』時期相關書籍與研究的過程,總覺因為時代轉變或複雜因素的考量,字句與敘述常讓我感到曖昧困惑。因此,此次報名營隊主要是想聽聽受難者的現場敘述,也對目前20歲左右的年輕人,為什麼想關心這個事件感到好奇。想感受年輕人接觸這個事件的想法,作為個人對歷史追尋的補充。
營隊課程安排得很充實,感謝主辦單位將目前各種觀點的學術發表與文學作品,給學員作為課後的參考資料。在這次的營隊,我才比較清楚臺灣50年代和60年代之後白色恐怖的區別、其與『二二八事件』的聯動關係、『二條一』的意義、和世界上其他曾有『白色恐怖』的國家,如何面對『白色恐怖』史實。
除了知識及觀念的釐清,也有幾件印象深刻的事;營隊的第二天早上,大家頂著太陽到『十三中隊』墓碑位址獻花。我正好走在李瑋煌伯伯的身邊,陪他在滑腳的雜草泥塊中,穿過其他墓碑往上爬,李伯伯的體力很好,讓我有點汗顏。他將百合花,放在一個墓碑前。在他的身後,我感覺到李伯伯情緒的波動。李伯伯轉頭對我說:『他那時候與我關在一起…』我不懂李伯伯想要表達什麼。我將墓碑上的名字記下,營隊結束後回家查到名字的主人當年在綠島服刑期間自殺,原因據說是對共產黨的不滿。但我想,李伯伯那時對我重複那句話,或許是想傳達他與這位難友的友誼。最後一天晚上,有一位學員也分享當天她陪著另一位長輩,爬到很高位置的墓碑獻花,長輩對她說:『要爬高一點,因為那些高的墓碑,都沒有人給他們花。』我聽了,很能夠明白那位學員紅著眼眶的那種感動。
有些收穫是沒有預期的,比方有位學員是70年代受難者的第二代,也有相對受難者身份的將軍第三代,在現場的激烈討論,比字斟句酌的學術論文是更難得的生命相遇。
收穫的同時,我也由活動的結構,思考了其他的問題:我們對個人生命的困惑,真能藉一次次聆聽他人的敘事而完整嗎?怎麼累積我這一輩青年,面對一個過去在教科書上被簡化的歷史事件,找尋這個事件,繼而想喚起一點正義且善意的什麼而必須行動,的智慧呢?當我們離開營隊回到台灣本島,絕大多數的聲音,質疑尋找這件史實的研究者與參與者,企圖獲得政治上的利益時,我們堅持批判暴力的聲音被片段扭曲成不理智的野蠻時,我們當真如自己想像的有所不同了嗎?
感性跟理性需要時間沉澱。我看到網站上第五屆營隊學員的心得,有人感嘆綠島目前成為狂歡的觀光地,突顯了白色恐怖受難者的荒謬感。我倒是比較贊成對參觀綠洲山莊的觀眾,做適度的規範,比方:比照美國珍珠港或世界其他重要受難場所的參觀規定,不要穿夾腳拖鞋與短裙等不夠莊重的服飾進入綠洲山莊,保護綠洲山莊至燕子洞一帶的生態與環境樣貌。我覺得島上的其他歡樂行動帶來的觀光效益,對於思考歷史事件並非全然是負面的。
營隊進行的同時,臺灣仍然持續發生不平等的暴力掠奪事件,如:灣寶、大埔的農地問題、雲林麥寮的六輕事件、白海豚事件等。『威權』造成的暴力(以及對特定階級的利益),其實從未因為時代的轉變在我們的生活中消失,但是當我們投入批判暴力的理想,而選擇了一種行動時,仍然有許多的課題等待著我們。很感謝這次營隊讓我因為繁雜的生活而瑣碎的思考,有了一次整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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