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15日 星期日

甘湘茹


綠島,曾幾何時,抑是一原初的島嶼。
1895甲午戰爭後,日人統治當時還是林蔭蔽天的台灣,同時也一併接收了最原初的綠島。從此,將綠島推進一個有國家社群整合層次的歷史中。
1949,歷經國家的改朝換代、政策權力的擴張,新生訓導處、綠洲山莊等進駐。迄今,已115個年頭,從封閉自主的島嶼,到徒然膨脹而開放的空間,「國家」讓「文明」進入了最原初的島嶼,使島嶼原有的風貌,驟然改變。但在四、五○年代光復後的初期台灣,無真的光復興起,反之,是同威權體制的向下沉淪。
2010年七月,初次踏上綠島這美麗的島嶼。曾幾何時,多少雙腳,也曾踏在我踏上的土地。
那些人、事、物,當我們欲撥開荊棘,尋尋覓覓,儼然是在時間與空間的死角裏,挖掘出些許的殘骸斷片,我們將之如何對話?在思考其歷史的演進過程中,國家社群的組織,是如何地挪用為政治訴求的註腳,以及將歷史的重新再詮釋?透過白色之路,幽然浮上檯面。在這總總的衝擊下,隨著時間的推演,源遠流長的土地記憶,急遽流失與重新再創造的過程,那些有心人留下來的歷史,今應如何的磋商或妥協?這是我們「不能逃、不補足的責任」。
因為說不出的傷痕,多少長輩曾困在圍城裡,背負國家歷史的陰影,在不斷失去工作及愛情裡振作,我們湧起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創傷和糾結?!那一刻,我看見一青年,在我眼前,說起「往事」,他們的雙手、雙唇、雙眼,仍舊不由自主的顫抖、害怕,再硬的壯漢,也泛著紅眼眶,在你面前,啜泣起來,眼睛裡有著無止盡的哀傷和恐懼。我的距離太近了,你必須看著長輩們強忍的淚水,抿著雙唇,就在我的面前,哽咽,但用手摀住的哭聲,怎能聽不見?因為荒唐得震撼,至今歷歷在目。不忍!真的不忍。
我無法接受地看著曾經強壯的臂膀,如今枯瘦羸疾,坐著椅子,用因老了而發抖的手,還須拿起麥克風,像我們訴說起這受苦受難的過往。四天三夜下來,我們一直不斷的挑起、湧起,在那一刻,白色的氛圍,似乎抑覆蓋在每個人的身上。同長輩們的紅眼眶,亦撐不住自己眼裡的淚,斗大的落珠,也只能就這麼地陪他們掉下。你有多想過去擁抱他。
無法想像「生命」在那樣的時代,是如此不值得無奈、殘酷得無能為力,在營隊壓迫的時間裏,迫使我在他們的傷痛中成長,站在天秤的兩端,我慌然失措的不知如何選擇。
切格瓦拉說「革命,是建立在愛上」,到底我們是要付出多少激烈的愛,才能建立今天的中華民國。他們都是「活下來的人!」我們的成長、我們的時代,到底是建立在怎樣的斑斑血淚史上?長輩們的磨難,在三、四十年後我們的身上,有了意義?!何其可怕。
在營隊的眾生,因為立場而有不同態度,本、外可能有著輕視或裂痕,有的人,可能只剩下感懷或小小的些許期待。然而,歷史的千絲萬縷,那些聽膩的人,累了那些粉飾或者選擇遺忘,認為徒增的談話是無效性。沒錯。密集的情緒,已經榨乾了每個人。但是長輩們的智慧語,油然在耳。歷史不是臆想的猜測,只有真相的絕境。
多年前在忠孝復興捷運站,猛地看見一海報,上面是湛藍的水為背景,印著一隻白黃花貓和一隻鮮紅、黃色的金魚;貓只是靜看著魚缸裡的魚悠游,海報旁斗大的字眼寫著:「當耶穌基督遇上阿彌陀佛,若能讓世界和平,又何妨?」深深震撼了我許多年,至今。白色恐怖,不可抹滅的,已納入台灣史中。這趟旅程的最終目的,如同CKL01所說,從來就不是個給予答案的營隊,但可以確定的事,我們都是抱著虔誠、敬畏的心,來省悟自己的過往及所知的歷史,警戒自我及社會,不可有再犯的心。今的「白色之路」,沒有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們僅是欲突顯出「人」的存在與其價值。思想是無罪和自由的,無論是在政治、宗教、族群、愛情等等意識裡,我們都有渴望、渴求的東西,那是因為我們「愛」。如同切格瓦拉的「愛」。因為我們有了「愛」的意識,所以我們革命。那能不能在革命的道路上,永遠先建立在和平的點上?我們要青天、我要白日,但真的不要滿地紅。
台灣,一路走來,今的和平共處,但對於那年某些「受難者」、「政治犯」自我的身分認同時,是一種不敢言語與不知如何言語的傷痛。曾經,在別人稱呼他的身分時,心裡最深處,仍會隱隱的猶豫『到底我是誰?』。在今商業化的島嶼環境中,綠島如何平衡與變遷,正受到諸多地景擾動的人文影響。總總變遷的環境觀,也同時反映在我們對綠島的認知中。看著人權紀念碑,期望民族的融合或衝突,都能虛心的互相生存在這塊土地上。
這四天三夜,我們住在進德山莊四維峰下。因為是營隊式的團體生活,從漁港一下船,就一路被押解到綠洲山莊。從南寮到公館的路上,我們無法下車,只能透過小巴士的窗攔,觸摸著陌生綠島的影子,讓風吹亂遊客的笑聲。而營隊的生活,是歷史的回顧,故我們可視線到的範圍,僅公館鼻到牛頭山,並睡在沒有電扇且殘損的屋裡,燥熱的夜晚,下了雨,更顯悶熱難耐,十足的「體驗營」。很難想像當年的沙丁魚罐頭睡法,是如何撐過來的。第二天的一早,從進德山莊步行到綠洲山莊,天氣的晴朗,竟可清楚遠挑台灣,思鄉之情油然而生。…和瑜的某晚越獄,騎著車,乘著風,歡呼自由的雨水(因為竟然下起大雨),南寮遊客的笑聲不斷,波西米亞裙在微風盪漾,吹落就在我耳邊的遊客笑聲,頓時覺詭異得時空錯亂。
另一欲提的是,在十三中隊前,大夥欲向長眠的長輩們獻花時,因似不耐中暑,整早皆欲作噁的我,終於吐了,趕緊奔到一旁蹲下休息,一位隊輔向我跑來,我來不及看他的名子,因為昏頭的我也記不得他的長相,在這裡,希望可以跟你說聲謝謝!!謝謝你即時跑向我,給我乾淨的水;也謝謝有桂綸鎂氣質的工作人員,謝謝妳在一旁陪伴著我;還有終於看見名子的世韋,很感謝你送我到衛生所,以及遞給我的運動飲料,謝謝你!讓我坐在衛生所的長椅上時,倍感溫馨。就在我稍做休息後,抬頭,猛地百合盛開,在十三中隊坡上,我的眼前。那一幕,就那百花盛開的一幕,徐風吹落在每個人的臉上,我知道,「我們的努力才要開始」。
要感謝的還有我們親愛的小隊輔思怡,謝謝你聽我任性的訴求。當然還有第一小隊的隊友們,雖然大部分我屬於傾聽(或放空?),但你們所說的話,都是推動我必須成長的動力。
在今的綠島,除了有碧海藍天,體驗營是我對綠島所有深情與驕傲的源頭。感謝體驗營,讓我有正視歷史的機會,在窺探、細看那歷史的傷痕,使得我們更加感念浴血奮戰後勇敢建立的台灣和一路走過來的長輩們。
最後一刻,「放封」後,轉身,立刻露出微笑,像奔出的籠鳥,大步向前,心中吶喊自由的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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