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14日 星期三

林毅


當蔡焜霖前輩在垂淚碑前,將到他出獄後回到家的情形:「我永遠忘不了我回到家時我的母親對我說的那句『死因仔,哩蹬來啊喔』,她雖然是叫我『死因仔』,卻充滿憐惜與心疼」聽到這我無法自持,只能任由淚水潸然落下。這一段話,竟然讓我產生超越時空的連結,突然間我與那些母親們承受同一種情感。在那種恐怖年代裡,最摯愛的孩子被送進暗無天日的牢裡,日日夜夜都要擔心自己的孩子今天受到什麼樣的虐待?有沒有被獄卒刁難?吃飯時總會不自覺得想問自己的孩子有沒有吃飯了?天天都期待自己的孩子可以平安歸來。然而除了這種源自內在的煎熬,還要面對來自無所不在的歧視,被貼上政治犯家屬的標籤,忍受輿論對自己孩子的辱罵與誹謗,而身為人母,這種施加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則難卻是比施加在自己身上還痛。

新生訓導處是採軍隊的編制,關禁閉使用氾濫,造成心生們極大的心理壓力在那種封閉、黑暗、悶熱、蚊蚋噆膚的狹窄空間中,吃喝拉撒的基本生理需求都成了新生們揮之不去的夢魘,較之與今日的洪仲丘案,當年慘死在碉堡(關禁閉處)內的的政治犯不計其數,但我卻沒看到憤怒的民眾為他們平反,或許是因為時代的阻隔也經成為歷史的事件比較無法引起共鳴,又或許是因為當時是被迫沉默的年代,而造成此沉默的威嚇至今仍深植於人民心中,又夥許是因為那些太過不人道的故事是如此難以置信,而這種超乎常理的殘忍產生了疏離感,或選擇避而不談。但事正如楊翠老師所說的:「這樣的傷口需要人去揭開它、輕撫它、曝曬它。」而不是掩蓋它,任由它在身體最陰暗的部位陳舊腐爛。除了不容清史進程暉的使命之外,更積極的層面上還要爭取轉型正義的擴張。  

如果說有什麼是我們這一代人與上一代人的連結,我們有負責承接台灣史的命題,國家與憲法是因為人民而存在,但是全力集中的結果,往往會產生受壓迫者,透過公民不斷抗爭,國家機器才不會鈍化也保持中立,即使是在純粹民主的國家,公民抗爭仍是要繼續的,不是為了杯葛,而是讓政府能了解與時俱進的新議題。

政治受難者家屬所受的刁難,更是當時不可見得的隱性傷害。長期生活受到監控,三不五時情治單位都會派人來檢查身分證,更有母親到了晚年深受阿茲海默症之苦,連女兒是誰都記不得了,卻還記得嚷著要身分證,因為沒有身分證會被警察抓走。更別提當時的社會氛圍,對於這些家屬們更是投以鄙視的眼光,因為蔣氏威權把政治犯們塑造成十惡不赦的壞蛋。


透過這次的參與和與長輩們的訪談,我覺得面對困難,我變得更知足、豁達了;面對威權與不公義,我變得更毅志堅定;面對受壓迫者,心腸變得更加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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