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15日 星期四

李宜軒

「月光皎潔
  撒落
  一片晶瑩剔透的沙灘閃爍

  正值閃耀的青春
  是祭品
  獻給了大時代的
  殘暴
  淚水 汗水
  混雜著海水聲浪而去

  月亮依舊高掛
  圓了幾回
  又缺了幾回
  一如火燒島
  過去 現在 未來」


這是在離開綠島的前一晚,在紀念碑前聽著蔡焜霖長輩說完故事後寫下的。我記得故事是關於他的學長,當時學長也被抓了起來,然後學長的父親幾乎散盡了家產,透過層層的拜託請求,期望可以將兒子保出來,然而,最後卻只剩下一具認不出面容的屍體,學長的父親在見到兒子後,直說:「是什麼樣的魔鬼這麼殘忍啊!我什麼都給了你,為什麼還不放過兒子!」 接著蔡長輩說,其實他很幸運,很幸運可以活著離開,很幸運可以再見到他的母親。

聽完這番話後我心中有好多的問號,「幸運」這個詞可以被這樣使用嗎,但仔細想想,除了幸運之外,也想不出其他適合的詞了!面對白色恐怖下的無理取鬧,多少人的生命因為莫須有的罪名或是疾病,甚至是種種的意外而消逝,能活下來,真的就是很幸運的一件事。最後,蔡長輩對著月亮唱了首思念的歌,說好多時候,他們都靜靜地看著月亮,想著那些思念的人。

這次營隊的隨行長輩很多都是在正值青春年華時被抓,在跟我差不多年紀時,就承受了許多現在的社會難以理解的種種酷刑,包括心理上或是生理上的折磨,在這個夜晚,我反思這幾天所聽到的故事、所學習的課程,許多都是歷史上的傷口,許多都是無法輕易被原諒的過錯,但這些隨隊的長輩們,就像那晚的月亮般,完整的圓,散發著溫柔卻不刺眼的光芒,清晰而可見。

那是我心中最大的問號,「長輩們如何能放下傷痛,還和我們說著那些故事,像月亮般溫柔?」

然而,我找到的答案是,記憶。

大眾的理解是那們的淺薄,許多名詞似乎成為一種政治上的用詞,會不會有一天,隨著長輩們的離開,什麼樣的真相也漸漸淡去?

以前,總覺得自己的歷史還不錯,以為自己閱讀過一些文本,對白色恐怖下的威權政治還算熟悉,對於這個議題也大多抱持著「就這樣吧!反正都過去了」的消極態度。但是在營隊中,我發現我所以為的歷史真相其實只是冰山一角,還有太多事實還來不及公開,就急著被人銷毀,不論是有意或是無意的。我想無論是真相或是道歉賠償,我們都需要記憶。需要先瞭解整個事情,才能繼續談下去,像是在課堂中提到的「沒有真相,沒有原諒」。這是長輩們耗盡餘生也想做的事情吧!在這次營隊中,我感受到最深的就是長輩們熱切的心,遺憾已經不足以表達,需要做的是幫助記憶保存下去,而不是在政治因素下拒絕碰觸這個敏感的話題,這是這次營隊中我對自己最多的反省。

這個營隊是一個開始,是一個記憶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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