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3月18日 星期四

黃馨儀


是什麼樣的信念和力量讓他義無反顧的投入於斯?僅以一個回眸眷戀的望向摯愛的父母、手足或是妻兒,然後又決然向前,撲入黑影般暴烈的巨大手掌,縱使最終被捏碎被囚禁,卻仍帶著笑帶著尊嚴。

可以理解,卻是如此遠而難以「置信」。之所以難不是不能相信這段歷史,而是無法相信現今的我們這輩還能做出這樣的選擇。我們能嗎?或是,我能嗎?

而當歷史猶如馬場町的黃土,一層一層舖天蓋地厚厚實實的掩蓋無數的屍體和青春,又是什麼樣的信念和堅強讓他們再次脫去保護,露出過去甚至不惜再撕裂自己的傷口,再重新痛一次好讓我們知道?

再一次的回想其實是更大的傷,那等於又重新活了一次走了一遭。過往的一切歷歷在目,每一個已然的決定又變回為抉擇,以更多可能的形式和後悔疊合而成。但是長輩仍是現身了,並且由最最深處將自己打開,不怕痛只怕不被知道。

於是我知道民主爭取之難之不易,我知道了前人對自由對國家的愛與熱。當那樣的愛和熱如此強烈,當真理和道路是如此清楚,那麼子彈穿膚奪去生命之痛、火焰爆破焚身之炙又怎會可怕?

或許歷史仍是他鄉,意志不夠堅強的我仍能在離去後遁入「溫暖的現實」以求保護,不去想他們的抉擇、他們的堅毅和他們的笑與不悔,但卻無法忘懷。因為我是吸收著他們的血和青春而成長的。我們都一樣,如同喜來登、西門町獅子林大樓或是古亭河堤,繁鬧優閒卻不知自己所坐落之地曾經為濕暗冤屈枉死奮鬥之地,可是如果知曉了還能如此躲藏嗎?

一個個的故事聽下來,一天天的相處下來,感情用事的我無法更確切統整出完整的整體。或許是我不想統整化約出整體吧!因為每個人都這樣不同,整段白色恐怖時期也是如此不同。五零、六零、七零年代的人彼此承繼卻又彼此辯證,在不同環境背景下以同一信念說著行動著,那是真正「眾生喧嘩」的三十八年。如此我又怎能將他們簡單化約成共產黨、獨派、統派或民進黨呢?

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和驚嘆串連著,關於過去除了正視之外我感到無能為力。現在的我能做什麼呢?我無法像他們一樣去爭取民主或自由,擅長的或許只是以比較平和的形式提供某種救贖吧!不逃避的讓自己也跟著經歷跟著痛,我想聽他們訴說(已是垂暮之年,他們還能再說多少呢?長輩們在五天中急切的說著,但也不知到底該從何說起。那麼多,那麼痛。),並以此回顧了解台灣這塊土地的歷史。我想知我們是從哪裡來,然後又將如何去;我想先把一切靜靜的放在心中澱積,再走完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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