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21日 星期四

林彥瑜





嘉義對我而言既熟悉又陌生。每次來嘉義,似乎都不是為了土地本身而來,不是來見朋友,就是當作南訪的一個點。然而這三天,嘉義本身成為了目的而非手段,我因此能有機會從梳理民主聖地那段最心疼的歷史脈絡開始,好好的去認識曾經發生在這塊土地上的故事,去貼近土地的脈動,感受它,以及其後的人,如何影響著我們的生命。
        二二八的歷史,對我而言,就跟嘉義這個地方一樣,既熟悉又陌生。對於所屬的台灣社會,那個無法揭開的傷口,對我們青年世代而言,其實就是很簡單的「苦無機會」,所以這次,無論如何一定要來聽聽自己還來不及認識、記住的那個時代,那個以鮮血換來我們現在民主自由的空氣的恐怖時代。
        在營隊的第一天,是我第一次見到受難者家屬長輩們,我看著他們的眼睛,感受著活生生的歷史。我一直覺得台灣人有一個問題是在對「中立客觀」盲目的追求,比如書寫歷史的時候,都要以一種很抽離、冷冰冰的方式去訴說,卻忽略了「人」才是故事的主體,人才是目的,如果在上位者不曾看過這樣溫熱流動著的血液、血液中傳遞的故事、就發生在你生活周遭的人的生命之中,你又怎麼能夠對自己所屬的國家社會保有一種謙卑的溫柔?
        長輩們的眼神,總是令我無法自拔地陷入一種反省。我想,他們已經訴說過那段最椎心刺骨的故事非常多遍,所以他們現在重述的時候是能夠這樣的自在淡然;然而,為什麼他們願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覆訴說?因為他們的眼神在望著我們年輕的面孔時,仍然充滿希望。
        他們,對「傳承」充滿希望。
        歷史中的人們啊,像海浪一樣,繼續推進。人會過去,信念會留下。於是聆聽的力量也就變得更強。
        第二天在嘉義市走走。我喜歡這個小小的城鎮。用雙腳走出來的探訪突然變得比任何交通工具都還要真實,在台北鎖國生活二十一年的我,卻能夠感受這城市給我的安定感。一種行走的自在。或許跟著故事走,土地會自然地擁抱你,然後你就能更自在的與陌生相處。更自在的生活、流浪在他方。
        對歷史的認知以及對轉型正義的再認識,其實對我而言都不算第一次,只是以前總是斷斷續續地去瞭解片段,而沒有好好的空出這樣一段時間,把自己當作一張白紙去吸收、理解。這次以後,我看事情的方式更不一樣,轉型正義其實是一種面對社會上各式各樣的壓迫時,非常基本的素養與觀點,這樣的一雙眼睛,可以讓自己不會在面對問題時自大、面對壓迫時冷漠、面對衝突時逃避。
        最後一天的成果發表,看到一組同學把高一生的故事編成戲劇演出,而高一生先生的兒子就在現場觀看,而我看見劇末他默默地擦了眼角的眼淚。那一刻我是非常非常感動的,看到演出的畫面,以及劇中在真實世界的主角就在現場,而演出場地就在二二八紀念公園,那樣的感動難以言喻,而對自己身為青年世代,要去做的事情大概更能夠確信。
        如果忘記過去,我們要如何不再在未來重蹈覆轍?我們怎麼可能在忘記過去的狀態之下,知道未來要往哪裡去?
        這次並不是第一次來到嘉義二二八紀念公園。卻是第一次在這裡獻上百合花。
        純白色的力量是默然的、靜止的、澄澈的。
        然而這股力量將持續將我推進。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